土龍腥臭的大嘴即將落下, 相裏懷瑾臉上很難擺出一個符合他此時心情的表情,他想幹脆就這麼死了得了。
可惜他記起來了一切,有許多事還需要他做, 他不能死在這裏。
他雙臂架住土龍,渾身上下傳來要命的疼。憑力氣他要幹掉土龍純屬天方夜譚, 他就地一滾躲開致命一口, 生生嘔出口血。他的五髒六腑好像碎掉了。
土龍沒想到他還有力氣反抗, 警惕地趴伏在一旁蓄力,試圖一擊必殺。
他下意識摸上腰間,入手冰涼。他低頭,心情更加複雜, 是她的匕首。這匕首被他用來開門後就一直留在他這裏沒還回去。
他抽出匕首,用盡最後一點氣力反握在胸前, 輸人不輸陣。
土龍發動, 一躍而起。
相裏懷瑾屈膝舉匕,借力向前滑, 疼得臉都綠了, 刀尖狠狠捅入土龍腹部, 手腕用力將其腹部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兜頭淋了他一身血。
他就地一翻,平躺在地上, 土龍重重落下, 砸在他身旁。
土龍死了, 他也脫力, 完全站不起來。
他倒在血中,雨水打在他身上,怎麼也衝不盡他身上的血。
怎麼辦呢?
相裏懷瑾惆悵極了, 做狗的記憶和人的記憶融合,讓他現在隻想罵髒話。他如今終於有了羞恥心,想到自己做狗時種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想閉上眼睛一睡不起。
但人總要學會麵對,他需要先離開這個鬼地方,無論日後是回晉國還是去別的地方。而目前最好的選擇是回到她身邊,再想辦法聯係舊部。一來他需要隨車隊去向規模較大的城池,二來他要養傷。
想到薑莞,相裏懷瑾一陣頭疼,分不清是腦袋被打壞了還是因為薑莞頭疼。
意料之中的薑莞沒再回來。
他用匕首撐著自己跪起來,顫巍巍地將身體直立,動了動腿腳。人疼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是沒有知覺的,他已經有些渾渾噩噩,麻木地握住土龍的嘴拖著它走。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回到村子,他的模樣將所有人嚇壞。
彼時他已經是強弩之末,神智不清,強撐著等薑莞出現,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別怕。
大概是他現在的樣子很可怕,可他並不希望她害怕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下雨把腦子淋壞了。
受傷昏迷之際,他終於有機會將做人做狗的兩段記憶整合。
準確來說變狗這事他誰也怪不得,隻能怪他自己,是他親自將自己催眠,把自己當成狗。
要從晉國之事說起。
他是晉國太子,未來國君。
然而他父皇在位時便隻是個傀儡皇帝,晉國由太傅一手掌握。他在暗中蓄勢待發,隨著他年歲漸長,太傅對他的忌憚越發濃烈。在他父皇病危之際,太傅驟然發難,他為了弱弟,落入太傅手中。
他在晉國永遠是個讓他不省心的禍患,會讓太傅寢食難安。於是太傅將他送入祁國境內,太傅手下以販狗為名帶他向祁國深處去。
隻有保證他遠離晉國太傅才能高枕無憂。
他被太傅對外宣稱失蹤,而父皇駕崩,他年紀尚小的弱弟被態度扶植即位,繼續做太傅手上的傀儡皇帝。
太傅之所以不殺他是因為哪怕他死,他的手下也會繼續阻撓自己,所以太傅將他送到狗販那裏一來為了折辱他,二來也有以他為餌將他手下全部釣出來殺死的意思。即便無法全部殺死他們,但為了營救他,他們自然無暇在晉國生事,這比一刀殺了他帶來的效益大多了。
太傅數十年的人力自然要比他的手下人數多,為了斬草除根,太傅定然會用盡一切辦法殺光前來營救他的手下。隨著越深入祁國,太傅的手下顧忌祁人,也會低調許多,相應的,他的手下也不得不在營救他的時候小心祁人。
相裏懷瑾開始自救。
他一直在狗籠中認真觀察狗的所有行為,待將行為要領總結下來後他將自己催眠洗腦,讓自己成了一條狗。
隻有先瞞過自己,他才能瞞過別人。
他的想法聽上去十分荒誕,但越荒誕離奇才能越打人一個措手不及。他變成狗的消息足夠讓人不知所措,若是他的人能趁著狗販不知所措的空檔將他救走這是最好的。若是沒有,他的行為也會讓狗販以為他是瘋了,哪怕一開始對他大為警惕,後麵發現他真成了狗,也在所難免會輕視於他,有了輕視,很多事情的難度都會降低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