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莞因為小聲說話特意向他湊近, 謝晦隔著薑莞帷帽上的黑紗與她對視。
他並不能看清她的五官,卻感受得到她的目光, 以及她過分親密的距離。但這些並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動了動嘴唇:“謝明還小。”
薑莞大驚小怪:“謝明小?你怎麼可以說謝明小啊!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這個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出一把子力氣了!”她這下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很快吸引了謝明的注意力。
謝明不解地回頭看來,剛才他隱隱約約聽到薑莞提到自己,倒是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薑莞見他回頭, 立刻衝他道:“你哥剛剛說你年紀小……”挑撥兄弟關係的興奮不言而喻。
她話未說完, 便被謝晦打斷:“別帶謝明, 我一個人來。”
薑莞嘖了一聲:“你一個人怎麼抬我啊?我把你從腦袋中間開始, 豎著劈成兩半, 你可千萬要撐住不能死,這樣你就可以抬我了,怎麼樣啊?”她的想法天馬行空,帶著天真的惡毒。
謝晦沒有為她稀奇古怪的想法有任何反應, 很實際道:“我背你。”
薑莞頓時皺起眉看他, 嬌蠻任性:“好啊你謝晦,竟然想占我便宜!”她這句話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能讓一群人聽見。
眾人齊齊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雖然看不見女郎的神情,但從她剛才的話中他們都能領略她的憤怒。
而謝晦不冷不熱地站在原處,靜靜望著她,如往常一樣淡淡回答:“我沒有。”
村民們摸不準這兩人鬧得哪一出,既覺得謝晦不是那種人,又覺得女郎不會無的放矢。
薑莞麵紗下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嘴唇被她憋笑而咬得泛白。
“繼續走。”謝晦下令。
村民們稀稀拉拉地重新走起來,多少在意起薑莞剛剛說的話。然而她沒再追究,便也沒有了下文,讓人一顆心懸著,七上八下的。
謝晦重新走起來,沒對薑莞說一句話。
薑莞見他不理不睬,惡心人得到的趣味瞬間完全消失。她不樂意地跟在他身後走,嘴裏念念有詞,也不是跟他說話的語氣與模樣。
她真走累了,這下也是真叫住謝晦:“我真走不動了。”
謝晦靜靜地看她,一言不發。
薑莞絲毫不心虛,用一種恩賜他的語氣道:“你剛剛不是要背我麼?背吧。”她太過坦然,連零零九都懵了一瞬,懷疑她剛剛是不是說過“占便宜”之類的話。
它是不是聽錯了,不然怎麼會真的有人厚顏無恥到上一刻才害過人,下一刻又要人背的。
謝晦什麼也沒說,竟然真將她背起來。
他中午下地完回來洗了澡,身上如今是淡淡的皂角香,薑莞尚且可以接受。
她同零零九感慨不已:“謝晦可真是個不計前嫌的人。”不過這語氣聽起來倒怎麼聽也不像誇讚。
零零九也被他的大度驚得不知說什麼好:“你還說他不正常,他是多麼的正常啊,實在是個好人。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不會背你!”
薑莞笑而不語,覺得零零九真是笨得夠可以的。她都有些心疼它這麼笨了。
謝晦雖然很愛讀書,身體卻不像其他讀書人那樣孱弱。因為時常在田間勞作的緣故,他的身形清瘦,卻又十分有力量。
薑莞也不見外,隔著衣裳捏了捏他的背,果真是硬的。
謝明張口結舌看著地看著親哥與薑莞的舉動,不明白二人鬧的是哪一出。明明剛才他們都該要死要活地吵起來了,這時候又握手言和,變臉變得未免太快,他有些接受不了。
同時他又很憂心忡忡,這時候還沒進山薑莞就要人背,進了山隻怕她更不願意走路,那不是要將他哥累死。
然而這樣做的成果也十分顯著,那便是她終於不鬧了,隊伍安靜下來,這樣一路進了山。
山景空濛,深入其中才知道高山巍峨,而路也是實實在在並不好走。又或者說這裏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路,隻有人走多了才出現的一條“路”來。
這是謝家村村民與外界聯係的唯一一條路,越走越發艱險。
村民們熟練地在這條崎嶇山路上行走,於山與密林的交接處改道而行,並不是沿路一直向山外去,而是一頭紮進林子裏。
人的到來驚起林間鳥雀,在這鬱鬱蒼蒼的山林中,終於見得返璞歸真的自然風光。
謝家村的村民們很信“天養人”這一說法,因而每每進山並不會將山中之物盡數采去,而是有取有留,如此才能循環發展。
謝家村村民們也從不往深山去,隻在最外撿些東西回去。山中危險,尤其是深山之中。且謝家村的村民們曾在深山與外山的交界處發現過幾枚碩大的動物腳印,這讓他們更加心懷畏懼。
近日雖有雨,不過是在夏日,太陽一曬一切便幹了,是以路並不泥濘,在薑莞尚能接受的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