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晦背著薑莞回到謝家村, 她在路上的時候便說著說著話沒了聲音。
起初謝晦還以為她怎麼了,後來偏頭一看,才發現她趴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大約今日一直在外馬不停蹄地逛讓她累壞了。
謝晦一言不發地送她回去,將她放好才離開。
零零九看著謝晦將門帶上, 對薑莞道:“人走了, 別裝了。”
薑莞疲憊地在腦海中道:“沒裝,真的要累死了。”
零零九看著她閉目的憔悴樣子。心情複雜極了:“你也不要攻略他,何必要讓自己勞累,跟他一起去呢。”它實在想不通這一點。
薑莞慢吞吞答:“因為不止謝晦該看, 我也該看一看這個世界。不然我隻待在房中,然後用高高在上的目光悲天憫人麼?多惡心。”
零零九又覺得它從沒看懂過薑莞。一開始它以為她是個乖巧聽話的炮灰,後來它覺得她是刁蠻多智的妖怪,現在它發現二者都不是真正的她。
薑莞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會兒,人簡直要真的睡過去, 才強撐著睜開眼, 要圓圓為她燒水洗澡。
她將鞋襪脫掉,腳上的疲累少了些。隻不過她這一世還沒走過這麼多路, 腳有些受不了。
“薑莞。”零零九難得主動開口叫她。
薑莞並不意外, 無聊地看著自己用腳趾數數,同時在腦海中回它:“有話就說。”
零零九:“謝謝你救那個老人。”
薑莞語氣不好:“我哪裏救他了?我又不認識他,幹嘛要救他,閑得慌啊。隻是那幾個衙役長得醜,看得我眼睛疼, 我才砸他們的,知道麼?”
零零九習慣她這麼說話,開心了些:“還是謝謝你。”
薑莞搓搓肩膀:“少來, 好惡心。”
“薑莞。你打算怎麼辦啊。”零零九謹慎詢問。
“什麼怎麼辦?”她百無聊賴地發呆。
“加稅的事要怎麼辦?”零零九唉聲歎氣。
“什麼怎麼辦?要謝晦去抗稅呀,關我什麼事?”薑莞的語氣天真爛漫。
零零九最怕她用這種語氣說話,總覺得十分瘮人,便識趣地住口不再多言。
接下來的日子謝晦日日出去,每每出去回來必要告訴薑莞他每日所見所聞,以此來問薑莞是否是時候聯合抗稅。
直到十數日後一日他回來時同薑莞道:“外麵有消息說,自明日起,衙役要從駱家莊開始收稅。”
薑莞看似在發呆,聽到他說後忽然開口:“明日我隨你一同出去,先去駱家莊。”
謝晦微垂眼睫:“好。”
零零九呆住:“可是可是,明天就要開始收稅了,你過去看來得及阻止他們嗎?”
薑莞疑惑:“誰說要阻止他們的?我隻是過去看一看,請不要給我亂增加任務。”
“那他們好可憐,就巴中縣衙這裏的衙役,收稅的時候態度一定爛極了。”零零九喃喃,“百姓們要受苦了。”
“收稅的可不是衙役,是各田地的東家。明日出去就算看到比較慘的事情也沒到聯合抗稅的時候,隻有等到很慘,慘到能讓人們忘記骨子裏的怯懦,不得不站起來與之對抗,那才是時候聯合起來。”薑莞語氣冷漠,叫人聽之生畏。
零零九覺得她陌生又可怕,在麵對民生大事時的悲慘時刻,她依舊保持著絕對理性,要將成功率最大化,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
翌日大早,謝晦重新帶她出山。
今日天色並不好,昨夜便不曾見到滿天繁星,想來今天不會是個大晴天。山間的霧氣像牛乳又像絲綢,條條緞帶模樣繞在人的周身,伸手去抓時又是兩手空空。
“謝晦。”薑莞的興致和不佳的天氣一樣,並不怎麼高,“你現在怎麼想呢?還覺得自己能夠救祁國麼?”
謝晦:“不知道。”
她聽他已經不確定起來,眼睛便笑彎了:“好,那你多看一看,多想一想。”千萬不要做祁國的大官。
沒有謝晦,祁國在日後兩國戰爭中完全可以早些投降,不必支撐良久。
駱家莊離謝家村有些距離,謝晦與薑莞趕到時太陽已經冒出頭不少,隻不過即便如此,他們到時東家的人還未到,大約還在睡大覺。
然而村子裏的村民們卻早早在村子裏等著人來。
過去他們還能騙自己離收稅還有些時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日日地過。但今日收稅的人要上門了,他們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隻好苦大仇深地等著東家上門收稅。
村民們一個個麵黃肌瘦,發如枯草,畏畏縮縮地站在村外。年紀小的孩子並不知道在等誰,卻要被大人抱在懷裏等在外麵,任風吹日曬,一個個臉上都皴了好大一塊。
東家喜歡看人人都尊敬他們的樣子,表現的好些東家說不定能從手指縫裏露出些糧食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