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孟郎君憨蠢。
他從未見過薑莞, 隻聽人人讚頌她的美貌,一見到車上下來貌美的薑琰,下意識將他當作郡主也無可厚非。
更不必說薑琰本就故意盛裝打扮, 再加上他是天生的帝王,稍露出一點氣質就是貴不可言, 有天家風範。
薑琰做作地微微張嘴, 很驚訝道:“郎君認錯人了,奴婢不是郡主。”他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抽出把傘來, 將傘打開。
孟郎君心一慌,還來不及分辯, 就聽見車上又有了動靜。他帶著認錯人的慌亂抬頭一看,就見出來了個冰肌玉魄的小美人兒。
說她是小美人兒不是因為她不夠美, 是因為她看上去比薑琰小許多。實際上薑琰將妝卸去二人看上去就差不多大小,他刻意把自己往妖裏妖氣造作,瞧上去就成熟了。
隻這一眼,孟郎君就能分辨出誰才是真正的郡主。
他一想到自己剛剛認錯了人, 冷汗直流:“郡主恕罪, 在下眼拙。”
薑琰趁這孟郎君低頭謝罪的時候收起裝出的吃驚神色,對著薑莞眨眨眼, 伸手要扶她下馬車。
薑莞在眾人麵前沒一巴掌將他的手拍開, 不大情願地虛虛搭著他手下來,壓根兒什麼也沒碰著。
薑琰看出她不情不願的,笑容愈發燦爛。
不情願好!他就喜歡勉強人,不然後宮中也不會有那麼多搶來的人。
他個高, 站在車下給薑莞打傘也綽綽有餘。實際上他覺得她實在事兒多,這雪未必有鹽粒大,她在車上吵著要打傘, 不給打就砍手。
薑琰在她身邊才發現一天十二個時辰,她除了睡覺以外每時每刻都在無理取鬧。
薑莞站定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不知者無罪。”她心想確實夠瞎,將皇上認成郡主。
孟郎君聽她語氣泛泛,又見她神情平靜,心中更是升起一種征服欲來。他很快從美色中緩過來,打定主意要將這郡主拿下,便更要表現起自己來:“郡主,我已經派人將冰鑿好,請隨我來。”
薑莞矜持地抬抬下巴,示意他帶路。
她剛走了兩步就看向一旁給打傘的薑琰,不肯走了。
薑琰:“嗬嗬,不可能背你,自己走。”還真把他當丫鬟了,可真是慣得她。
薑莞就叫:“孟郎君。”
在前方慢行的孟郎君這才發現薑莞沒動,忙折回來:“郡主。”
“這地好惡心,你背我走。”薑莞命令他。
地上因為新落的雪很快融化,變得泥濘起來,但也不至於到走不了路的地步。她就是嬌氣。
孟郎君哪會不願意,立即就彎下腰恭請郡主上身。
薑莞便趴在孟郎君背上,由他背著走,從頭到尾連一個眼神也沒施舍給薑琰。
他不樂意背,自有人樂意背,她才不會和他置氣呢,願意背她的人可以繞京城一圈。
薑莞被孟郎君背著走在前麵,背對著身後的薑琰,什麼也看不見。
但零零九可是將薑琰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他盯著二人的背影看了會兒,竟然笑了。
這笑容它一點兒也不陌生,每次薑琰發瘋前必然會這麼笑。它忙告知薑莞:“不好了薑莞,薑琰要發瘋了!”
薑莞嗤笑:“他有什麼臉發瘋?”
薑琰笑罷跟上二人,果然沒瘋。隻是他笑罷沉下了臉,怎麼看怎麼讓人畏懼。
零零九看得提心吊膽,生怕他從哪裏摸出把劍直接將兩個人戳死。
孟郎君背著薑莞到河畔,河麵上果真結了層厚厚的冰,看起來像磚一樣厚實,能承人在河上滑冰。他已經叫手下在河畔附近的冰麵上鑿了小口,隻見上層是冰,冰下是奔騰的活水,好一番奇異景象。
河畔鋪了長毯,毯子上是蒲團矮幾以及一應糕點熱茶,有一柄巨大的傘擋在毯子上,遮陽又遮雪。
可見孟郎君是費了心思要討好薑莞的。
孟郎君小心翼翼地薑莞放下來,他不事運動,已經累得要氣喘籲籲,隻是在薑莞麵前努力保持著體麵。
薑莞連個“謝”字也沒有,站在原地俯瞰著冰下流水,對孟郎君道:“你花了心思,我很喜歡。”
薑琰過去聽到她這麼敷衍人怎麼都覺得好笑,今日聽了則高興不起來,看著在一旁快要累死的孟郎君沉思。
孟郎君聽了她這句“我很喜歡”仿佛一下子獲得新生,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覺得自己做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
薑莞揣著暖爐在蒲團上坐下,眨著眼問:“這要如何釣呢?”
孟郎君答:“和平常垂釣一般,不過冰釣能釣上更多的魚。冬日食物少,魚會爭先恐後地往釣鉤上撞。”
他寬和一笑:“我帶了廚子一同來,這廚子極擅做魚,隻要釣上魚來就能拿到後麵讓他去做,郡主喜歡吃什麼口味的魚?”
“我要喝魚湯。”薑莞的一切“我想”都用“我要”來代替,因而她語氣聽上去總是十分驕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