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琰麵無表情地蹲著, 骨節分明的手重重摁在孟郎君的後腦上,口中發出嬌媚的女聲:“郎君,郎君你怎麼了?你起來啊!”
孟郎君掙紮的雙臂漸漸失了力氣, 像兩根麵條一樣軟了下來。
薑琰慢慢鬆開按著人的手,揪著衣領將人翻了過來。
孟郎君好似死了, 仰麵朝天, 口鼻中皆是土屑,一動不動。
薑琰細致地為他擦去臉上半幹半濕的泥土, 輕輕推他:“郎君別裝了。”很篤定他是在裝死。
孟郎君暴起,猙獰著要去扼薑琰的脖子, 嘴裏念念有詞:“你這個惡毒的賤婢!”
薑琰單手抓住他伸過來的雙手,力道之大讓孟郎君掙紮不得:“郎君好生粗魯, 書都讀到你肚子裏了。”
孟郎君終於從暴怒改為害怕,意識到薑琰並不簡單,立刻求饒:“開開姑娘,我錯了, 我不該唐突你, 求你饒了我。”
薑琰問:“那你還喜不喜歡我?想不想睡我了?”
孟郎君手骨被他擰得生疼,不住齜牙咧嘴:“不, 不了!”早知道這丫鬟如此歹毒, 他從一開始就不會招惹他。
要怪還是怪他以前遇到的女子太過溫順,總能叫他得手,他哪裏想得到自己會在一個小小的丫鬟身上陰溝裏翻船!
薑琰皺眉,女聲一下子變作低沉的男聲:“你竟敢不喜歡孤?”
幕天席地, 妖媚女子口吐男聲,詭異地讓人渾身發顫,帶來極大的割裂感。
孟郎君傻在原地, 腦中嗡了一聲,人仿佛被雷劈了一遭,全麻了。
他全然喪失了思考能力,不知道自己該先震驚於哪件事。
是美嬌娘成了男兒身?還是薑琰那一聲“孤”?
“對了,孤可不叫開開。”薑琰神清氣爽,終於能大聲宣布自己的名字,“孤名薑琰。”
薑琰緩緩鬆開他的手,好整以暇地望著他:“郎君,說話啊。”
郎君張著嘴說不出話,郎君掉頭就跑。
孟郎君連滾帶爬地轉身就跑,在雪泥之間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行,好似有鬼在追。
薑琰氣定神閑地起身,手中多出來把匕首,他輕輕一擲,匕首飛過奔跑的孟郎君頭頂,堪堪落下插在他腳前,叫他膝蓋一軟,嚇得直接跪下。
薑琰拖著腳晃悠過去,河水冰封,天地間隻有細微的踩雪聲。踩雪聲調動著人的神經,什麼時候這個聲音停了,薑琰就到了他的身後。
薑琰在孟郎君的身後站定,他的影子將孟郎君的影子全部蓋住,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跑什麼啊,郎君。”薑琰又變作女聲,聲音仿佛被夜風吹著打旋兒鑽進了孟郎君的耳中。
孟郎君兩股顫顫,對著空地磕頭:“我有眼不識泰山,求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吧。”他對著空地磕頭,一刻也不敢停歇,仿佛他一停下來就會死。
“那郎君還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為我捉魚?”薑琰掐著嗓子笑問。
“喜歡!願意!”孟郎君涕泗橫流,隻會順著他的話說,什麼願望也沒有了,隻想活著。
“你起來。”薑琰活潑地道。
孟郎君哆哆嗦嗦地起來,汗流浹背,不敢不從。
“你既然喜歡我,願意為我求魚,就脫光了去冰麵上躺好。”薑琰終於暴露出自己的趣味,“我想看臥冰求鯉,你快去求給我看。”
他看著孟郎君打顫的背影,惡意地勾起唇角:“隻要你能為我求來一條魚,我就將此事揭過,放過你,怎麼樣?”
孟郎君像是在黑暗中見到了唯一的光,再不情願也要順著光走,那是唯一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