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沛的雨水浸潤土地, 人們卻感受到的是憂不是喜。前年水患的影響至今還未消弭,每每想起,總讓人心驚膽顫, 害怕重蹈覆轍。
百姓不再見雨欣喜, 他們怕雨。
在民眾惶惶不可終日, 將要崩潰之際, 雨終於停了。
雨停當日,禁衛軍浩浩蕩蕩出城,不知去向。
百姓們議論紛紛, 隻左右討論著這些人要往哪裏去, 猜測又是哪家惹了皇上不快, 要遭毒手。
而文武大臣們卻從禁衛軍的離開中嗅到不尋常的味道, 愈加緊張起來。若真有什麼事要發生, 今日禁衛軍不在, 不正是最佳時機麼?
人們不言不語,默默等著。
不知是真的還是帶了個人色彩,他們總覺得今日的京城氣氛格外沉重。
在波瀾不驚中, 京城入了夜。
今日雲銷雨霽, 四處都是被蕩滌的清新氣息, 各家各戶關門閉戶,一家家預備休息。在泥土的芬芳裏, 鐵蹄摸黑入京。
大批禁衛軍根本不在城中, 兼有內應在城中,京城城門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被打開。
馬蹄聲聲,腳步急促。洶洶來者顯然早有預謀,直奔禁宮而去。
守宮門的禁衛軍眼見著一片烏壓壓的來人,潛意識感到事情不妙, 一邊派一個人去通風報信集結禁衛軍,另一個則在宮牆之上與人斡旋。
“來者何人?”守門的禁衛軍色厲內荏,高聲叫問。
“我等前來救駕!”下方的人朗聲回答,“我等得到密報,有賊人趁今日京中防守空虛派遣刺客欲謀害陛下!還請速速打開宮門。萬一錯過時機,隻怕陛下就要遭賊人毒手了!”這人說話言之鑿鑿,竟真有些做作的可信度出來。
宮牆上的禁衛軍猶豫起來,向下望望又回頭看看:“我需要向陛下稟報,由陛下來決斷此事。”
羽箭倏忽射出,禁衛軍倒在牆頭。
“你!”為首的官員驚疑不定地望向出手的薛管事,“萬一驚動了宮裏的其他禁衛軍可怎麼辦!”
他們更驚訝於這位平常看上去十分和善管事出手的狠絕,不禁惶然地望著他,總覺得是第一次認識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薛管事在心中對城牆上的那位小將說了句抱歉,箭頭上塗了烈性麻沸散,所以小將倒下時連掙紮也無。
夜裏眾人並不能看清箭矢的具體去向,隻隱隱看見是紮在人身上,而那人連哼一聲也無,便以為薛管事直接一擊要了人性命。
“大人安心。”薛管事依舊是那副好說話的神色,“郡主已經將所有禁衛軍都調出城去,如今除了守門這個,宮中再沒有別的禁衛軍了。不然動靜這樣大,怎麼還不見人來?”
人們四下環顧,誠然沒見到有過來巡查的禁衛軍,震驚之餘又帶著好奇:“郡主究竟是用何手段才將人支走?”
薛管事含糊其辭:“城外發現了一處寶藏,禁衛軍們都去尋寶了。”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置信,這理由未免太過離譜,禁衛軍又不傻,如何會信?
迎著眾人疑惑的目光,薛管事像是極不情願地開口:“因為寶藏是真的。”
嘶——
四下發出一片嘶聲,眾人皆不可思議地望向薛管事:“是什麼樣的寶藏,需要調動所有禁衛軍去?”
薛管事搖頭:“我也不清楚,是郡主發現的。”
人們哀歎不已:“咱們才是同盟!如此豈不是便宜了那些禁衛軍?”
紛紛讚成。
薛管事猶豫著道:“可郡主隻想從宮中脫身,用一堆寶藏來換自由實在是很劃算的事。她若不用寶藏為餌,禁衛軍又如何會真正出城?”
眾人一愣,皆被他的話說服,同時對他的信任更上一層樓。從頭到尾他都表現出救郡主第一,與他們利益全無衝突。即便在此時也沒任何破綻,他們哪裏還能不信?
不過他們的策略倒要改改了。
合作關係總是不穩固的,能一直延續下來隻是各取所需罷了。雖然薛管事的目的與他們毫無衝突,但作為宮變的見證者,他們焉能放這對主仆遠走高飛。
況且還有禁衛軍被支出京城完全是得了薑莞授意,為了讓事情徹底清清白白,他們也不能將薑莞完好無損地放走,她隻會是與刺客勾結的叛黨。
薑莞主仆絕不可能活生生地離開京城。
隻不過他們如今知道薑莞手上還有個寶藏,有寶藏的誘惑,薑莞可以不那麼早死。眾人交換了個眼神,便明白彼此的意思。
變誅殺為活捉。
但定然是第一個找到薑莞的人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甚至可以獨吞寶藏。
人們麵上一團和氣,心中卻各自生出心思。
殺薑琰並不要緊,但一定要先將薑莞搶到手上!
畢竟他們人數眾多,一人一口口水也夠淹死薑琰的了。但對薑莞不同,人人都有著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