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裏懷瑾聽罷, 水洗過似的眼珠又黑又亮地望著薑莞,帶著困惑:“那祁國怎麼辦?”
“祁國自然有它自己的去處。”薑莞滿不在乎,眼睛忽地一轉定定看向相裏懷瑾, “你也不想和我兵戈相見, 對不對?”
零零九看到她這個專注的眼神就知道不好, 她又要開始迷惑人心了。
“沒錯。”哪怕是必要, 相裏懷瑾也並不想與她對上。
“那祁國和晉國不要交戰。”薑莞語笑嫣然,甜甜地看向相裏懷瑾,“我覺得很好。”她從不問人好不好, 隻說自己的感受。
相裏懷瑾看見她笑, 明知道她存著心思, 卻還是順著她的話道:“我也覺得很好。”
祁國晉國並沒有什麼友誼, 貿易往來也僅限於民間, 且並不頻繁。祁人晉人雖不是什麼你死我活的關係, 但也沒有多好,雙方沒必要都不會到另一個國家去。
之所以先前一直不曾開戰,是因為大家都很爛, 自顧不暇。這兩年晉國剛好了一些, 就存著攻打祁國的念頭。若是祁國先好一點, 祁國定然是也要先打晉國的。
相裏懷瑾說得那句話也不全然有錯,沒有哪個皇帝不想一統天下的。
薑莞眨眨眼:“你說的那個法子我不同意, 我想一個辦法叫祁、晉兩國相安無事。”
相裏懷瑾作洗耳恭聽狀。
“隻要雙方百姓利益牽扯夠深, 有了感情,就打不起來了。”薑莞微笑,“所以你我以兩國身份締結盟約,支持貿易往來,互通友好。祁國會向晉國降部分稅以顯示誠意。”
相裏懷瑾做主:“晉國亦然。”
“有了買賣, 有了利益,就是有了牽扯。隻要不生巨變,總能和緩地一直這樣下去,真是太好了。”薑莞拿腔拿調地唬人。
相裏懷瑾笑笑:“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薑莞拍板決定。
相裏懷瑾伸出手。
“做什麼?”薑莞看著他的手掌問。
相裏懷瑾理所當然:“擊掌為誓。”
薑莞不大樂意地攥了拳頭,給他掌心一拳,算是擊掌為誓過。
相裏懷瑾感受著掌心又癢又麻之感,不由得笑道:“此次來你還有什麼別的事想做麼?”他分明知道那是她想要的結果,卻依舊很配合著她來達成目的。
薑莞何嚐不清楚他的想法,相裏懷瑾分明幾次三番將心意宣諸於口。然而她實在是個並不道德的人,她知道相裏懷瑾的心意後幾次三番拒絕他倒是很正常的事,但她卻利用他的喜歡對他予索予求,要他答應她在政治上的諸多要求。
“不打起來就夠了,回去我可是勸阻了戰火的英雄。”薑莞也不在他麵前掩飾,眉飛色舞,洋洋得意。
在百姓們看來,誠然是女皇英勇無畏、能言善辯、堅定不屈地為他們爭取來了和平。
實際上都是假的,不過是薑莞為了快速鞏固政權、建立威望的手段罷了。她要推行政令,官員的阻礙並不妨事,畢竟大事她隻會交付給信任的人做,重要的是百姓要按她說的做。
而一位救民於水火的皇帝,她的話人總會聽的。
相裏懷瑾猜不透薑莞目的先後,不知道她究竟是先想到祁國安定才正好利用他的承諾樹立威信,還是她究竟先想到用他樹立威信再順勢保證祁國安定。
總之她一步步竟是相連的,前後照應,沒有一步多餘,像一張巨大的網讓她想要的無從脫身。
晉國大軍壓境是薑莞提前數日遞信安排的,按著收信當日回推,信應當是在祁國宮變當夜寄出,也就是說當夜薑莞便安排好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誠然事情幾乎完全按照她的意願進行著。
大軍的離開是她完全預見的,為了保證將領一定會帶大軍入京,她刻意在聖旨中強調千萬不要帶兵入京。看似害怕,實際上對人的逆反心理利用得十分到位。
而她差人送去聖旨時並派了一行人在大軍前腳離開之際,後腳將四個將領家人擄走。
如今四個將軍成了害國門空虛的叛徒,女皇是舍身護國的明主,不費吹灰之力,大軍落入薑莞手中。
她是閑敲棋子的棋手,一切都要嚴格按照她布置的來。
相裏懷瑾忽然道:“如果此時晉軍攻入祁國,你會生我氣麼?”
薑莞不急不惱,神秘兮兮地望著他輕聲道:“你猜猜從京城離開的十萬大軍現在在哪?”
相裏懷瑾便笑開:“不會的。”
薑莞也笑:“不會就好。”
相裏懷瑾笑罷又道:“謝明這次跟著一起來了,你要見見他麼?”
薑莞來了點興趣,笑眯眯的:“可是我並沒帶謝晦一起來欸,我怕你帶人將謝晦帶走,再派兵打我。不過我好久沒見他了,帶他來吧。”
“好。”相裏懷瑾從蒲團上起身向外去,對門外守衛吩咐兩句,又坐回來,“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