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祭出,就將陶仲文趕到應天府留都養老去了。
堂下的官員紛紛拱手道:“陛下聖明。”
朱厚熜看著夏言的頭頂,忽然定了定,這事情有些奇怪。
嚴嵩被賦閑在家,是夏言奏的。郭勳與夏言素來不睦,朝臣皆知。今日夏言的不作為,便是大作為。
夏言,他到底要做什麼?他在想什麼?
夏言深知,內閣的權利有多大,全看陛下的恩寵有多少,他憎恨嚴嵩忘恩負義,憎惡郭勳恃寵而驕貪墨無度,但卻無能為力。
近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時常盜汗,待汗散去,便覺得像是打了一場仗似的,渾身無力。
他似乎力竭了,似乎無法抵擋郭勳與嚴嵩的聯合了。再加上方才說錯那一句話,他忽然就沒有信心了。
他感受到了朱厚熜的眼神,卻並不理會。他的確老了,但卻不改如此沒有底氣。正如楊曲也所言,如今的陛下不知,他夏言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
他需要找尋一個適當的時機除去郭勳,也讓陛下知道大明朝離不開自己,但不是現在。
是以,他選擇緘默。
......
昭聖皇太後的喪禮大典上,朱厚熜往素清風淡雅的神情,也不免帶著幾分悲憾。
他頭戴冠,身著齊衰之服,並未手執喪杖。其服以粗疏的麻布製成,衣裳分製,緣邊部分縫緝整齊,故名齊衰喪服。這一身衣裳,是標準的為伯父母喪事準備的,重臣一看這製服,便知朱厚熜的意思。
這位皇帝,是再一次借喪事,昭示自己的皇位,乃是從親父興獻皇考繼承來的,昭聖皇太後是他的伯母,而非母親!
大殿上靜的連人呼吸聲都異為明顯,眾臣為表哀悼敬佩,紛紛贈衣衾,由太監內官一一接過,並奉於身側繡台。
棺槨沉重,前方設置一帷幕遮擋著。
商祝主持喪禮,為尊貴的皇太後屍身蒙麵、塞耳、著衣。
禮成以後,朱厚熜神情悲痛的道:“昭聖皇太後位亞長秋,行高邦媛,體仁則厚,履禮維純。今太後薨,朕心甚痛,天下通喪一年。”
一年守製喪期,這是徹底將昭聖皇太後當成皇戚伯母,當成了孝宗之皇後,而非母後了。
下方眾臣叩首,聲聲呼喊:“陛下仁德!”
“平身!”朱厚熜竟然露出一絲笑意。
下方眾臣與皇親國戚緩緩的起身。
一代女傑,弘治皇帝之後,正德皇帝之母的喪禮就這麼輕輕揭過了。這自然是明麵上的事情,可朝堂上,圍繞著這件事,卻遠遠沒有結束。
昭聖皇太後喪禮結束後,夏言誠懇的向皇帝認錯,並以年事已高,惡疾纏身為由,自請致仕。
這一日,正是大明嘉靖二十年的八月十日。
嘉靖皇帝並沒有如往常一般挽留他,事實上,在嘉靖看來,夏言是犯了大忌,若不自請致仕,他也會尋個由頭將他貶斥。
想來夏言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搶先一步請罪。
夏言站在西苑齋宮門外,將頭冠取下,將自己的官服與帽子平整的疊好奉於托盤上,那一身大紅官服雜色文綺、綾羅、彩繡,帽珠用玉真是極盡奢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