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修等人萬沒想到樂正幽居然能不計前嫌,聯想到之前對他的咄咄逼人之態,臉上忍不住紅了又紅,訥訥道:“樂正兄……”
“出去再說。”樂正幽擺擺手,眼睛卻看著不遠處與朱離對持的兩人。
無疑朱離嗅到了來自外界的氣息,這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令它感到無比舒適熨貼,竟要比吃飽肚子更讓它心神向往,仿佛它天生就該沐浴在那種清涼的氣息裏,而不是在這迷障中奔跑遊走,永無盡頭。
它雖然心中茫然,動作卻絲毫沒有遲疑,大踏步地就向通道走來,驚起的震動加諸了通道上的壓力,讓原本就不大的出口微微抖動了起來。
難道要坍塌?清塵望了眼不甚穩固的通口,尾巴一卷,將身邊的上官輕靈甩到了樂正幽的身邊:“讓她出去!”
說著狐身疾退,四足頓地騰空而起攻向朱離的頭部。
他決心要拖延時間,便下狠心燃起了丹田中的所有靈元。尾巴像網罩般兜頭而落,如金似鐵,毛發根根直豎,誓要將朱離的注意力引向自己。
朱離冷哼一聲,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清塵阻它已不是一次兩次,它打定主意要捏死這眼前飛來飛去的小蟲子,為他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付出代價。
砰!砰!砰!!
伴隨著響徹天際的轟鳴聲,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呈圓弧狀蕩開,一妖一狐穿過這層氣浪,用雙爪交戰在了一起。
清塵用靈氣包裹在前爪之上,看似漫天的攻擊,其實次次落點在朱離的肚臍下方三寸。他雖然是築基的修為,但是燃燒了上官輕靈的元陰後暫時有了金丹圓滿的力量,是以在和元嬰期的朱離交手也能毫不落於下風。隻是這元陰燒完之時便也是他的死期,無論今天上官輕靈他們走的掉與否,他總是出不去的了。
死於鏡花水月的妖界環境之中,倒是符合一隻心心念念不忘逃脫妖界的狐狸的下場,隻是他對妖狐族的恨,對蒼壁的恨,以及烏邪對他的養育之恩,這種種的種種,竟也要一並和他消散,再沒有回報的一天了。
透過血紅的雙眼,他還能勉強看到不願意離去的少女強行被樂正幽塞進通道半個身子的樣子,明明是電光石火的一瞥,少女臉頰上的淚痕卻是清晰可見。
她不想拋下自己獨活。這個認知沒來由地讓清塵表情一暖,心裏卻更為淒切。
六界中最狠毒,最自私,也是最應受到詛咒的妖狐一族呀……
隻有無情無欲的那些,才能站在權力的至高巔峰上不被擊倒吧?
殘酷的生存會幫妖狐剔除掉那些不適應弱肉強食環境下生長的狐狸們,而現在,終於也要輪到他了麼?
“嗷!!”感覺到體內的元陰已燃燒到極致,清塵一聲長嘯,再次高高躍起,化為一道流光,挾帶著萬鈞之力自空中浩蕩而下。
朱離再不敢心神分用,支起身子挺爪與這股勁氣撞在了一起。兩股力道相衝間如萬千兵馬相交,激蕩的靈氣將洶湧的霧氣蒸為白煙,生生露出底下一塊支離破碎的土地來。
兩界的通道受不了這股力量,變得越來越小,好在這時連樂正幽也出了去,模模糊糊間,還能聽到那邊周言洲因聽到愛女不幸罹難時悲痛欲絕的吼聲,以及……
以及上官輕靈的哭喊。
“清塵……”
“清塵……你不要死……”
“清塵……”
傻子。
清塵想要罵上一聲,一張嘴便嘔出大塊大塊的血來。
剛才交錯間他鑽破了朱離的腹腔捏碎了它的內丹,而朱離的那一記劈砍,也生生斷掉了他的狐尾,連帶著將他劈回了人身。
鮮血染紅了周遭的濃霧,遠處不知是誰在吹奏一曲幽怨悱惻的哀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真的……要死了。
清塵睨了眼倒在身旁如山般大小的怪物,使盡最後的一點力量,將五條四散的尾巴順著那最後一點裂隙丟去。
若說尾巴是一隻狐狸最重要的象征,那麼不如把它留給你,權當做個紀念吧……
隻可惜到最後,我都隻是想在利用你而已……
又有什麼好傷心的呢……
傻子……
後記
上官輕靈誕生前兩百年,荒蕪的血崖城內,破天荒迎來了一個新生的小生命。
神秘莫測的城主烏邪親自為嬰兒洗了禮,就著嬰兒幽綠的雙眼賜名為清塵。
清塵的母親是誰已無從可考,有親眼見過的魔人信誓旦旦表示嬰兒屁股後突兀地長了條蓬鬆的尾巴,看形狀應是狐族無疑。
說起狐族,街口盡頭處勾欄院裏的一個狐女青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宛如曇花一現。她那美豔的外表,讓人忍不住想了又想,念了又念。
彼時命運尚未來得及做出改變,一片安好。(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