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思原本叫秦思,所有人都叫她思思小姐,可那是很久以前了。
有一天,她睡著了,睡了很久很久,醒來時,隻看到黃沙、灰土和發黑的紅。那是鮮血,殘垣和屍體。
空氣裏是弄弄的血腥味和屍臭味,還在緩緩燃燒的木頭,是她七歲以前的叫做家的地方。被鮮血染透的衣裳看不清原本的顏色,更看不清那衣裳下的身體究竟是掛滿了幹涸的血液,還是素來的潔白。
在掀開壓著自己的那具冰冷僵直的屍體之前,她幾乎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哪,好像做了一個夢,就把什麼都忘了。
她拚命在屍體中翻找著什麼,可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翻找著什麼。直到她聽見那聲馬鳴,聽見那驚訝的一句,“竟然還有活著的?”
她看到身後是兩匹駿馬,兩個白衣的少年。
一邊的少年冷冽如冰封,一雙眸子寒冰似的紮向她,而另一邊的。她不由得癡了。
那另一邊的少年潔淨如白蓮,容顏美好,像這世上最高山峰上的雪,卻又生生帶著一絲邪氣,好像在詮釋著完美兩個字。
而那少年呢?
那少年看著那一身血汙站在屍堆中的她,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可看著她發楞,就偏偏覺得有趣,一時竟不由得笑出聲來。
“小娃娃,你先出來再看可好?”聲音清透如落盤的玉珠,不正是剛剛那驚訝的聲音。
秦思回了神,卻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血泊中,身邊還有一堆的屍體,剛剛翻找時,連手上也沾滿了半幹的血漬,黏膩而腥臭。終於忍不住,俯身幹嘔起來。
那少年見狀,竟又笑了起來,還不忘示意身後一個侍從走過去,把秦思抱出來。
秦思沒有掙紮,隻是在那侍從的懷裏嫌棄的扯了扯衣袖,看向那少年。
“方才,你在找什麼?”少年問她。
“我不知道。”秦思有些呆滯的歪了歪頭。她真的想不起來,自己剛剛在找什麼了。
“若是在找人的話,就不要再找了,”那少年斂了笑意,淡淡道,“就算找到,也隻是具屍體罷了。”
“少主,”有侍從上前來喊了少年一聲,少年隻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片刻後,秦思看到,那些白衣的侍從似乎一點都不怕衣物被弄髒,隻是按照命令,將所有的屍體聚成了一堆,又撒上火油,一把火燒著了。
秦思隻是看著,並沒有什麼反應。
“那些,是你的親人麼?”少年忽然開口。
“我不知道。”秦思有些茫然,卻沒有半點悲傷,就隻是麻木。
“你為什麼不問我,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你不怕我是壞人麼?”那少年靜靜的看向秦思。
“與我有什麼幹係麼?”秦思掙脫了那侍從的懷抱,跳了下來,靜靜的看了一眼燃燒的大火,轉身。
“你要去哪裏?”那少年又道。
“總有能去的地方。”秦思說罷,便要離開,卻聽見那少年又喊了她一聲。
“跟我走吧。”
秦思轉過頭去,抬眼看向那少年。
孤傲,絕美,宛若謫仙,卻笑得妖嬈。
她忽然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了。
從那天起,她找到了走下去的方向。
後來,她被那少年送到了藥王穀,見到了那少年的兄長,她的師兄。
後來,她改了個名字,叫琴思,因為那少年說琴思和長弦,很配。
後來,她一直固執的不肯和別人一樣喊那少年作少主,隻有外人在的時候才給他幾分麵子。
後來,她知道了,那少年就是她這輩子的劫,要麼得到,要麼毀滅,總要選一個。
......
“琴思,真對不起,夢湘草是我讓雪悠找的,曦兒體質陰寒,我配了一劑藥,正好差一味夢湘草。”晉雪澈忽然開口。
琴思愣了愣,鬆開了揪著晉雪悠的手:“你怎麼不早說?你要是說那藥是給表小姐用的,還何必讓別人去偷偷挖走,我親自給表小姐絞幾株不就是了。”
“我讓人從域外找了夢湘草的幼苗,本想挖走後直接給你種回去,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晉雪悠笑著理了理衣領,順手摸了摸琴思的腦袋,“這麼急躁,看來秀錦還是沒有好好**你這性子。”
琴思想再炸一炸,卻沒了底氣,隻是安靜的待在原地,任由晉雪澈揉毛。
一旁的赫連靈曦聽話頭一轉到了自己身上,當下便驚了一驚,沒想到會是因為自己才鬧了這一出,有些歉意的看向了琴思。
琴思見此,便挪了兩步,按住了赫連靈曦的肩膀:“表小姐的身子由我看著了,大公子你放心給表小姐用藥,我那裏的苗兒你隨便拿,前期的調理歸我管了。”
晉雪澈笑著點了點頭,道:“我那裏還有幾株你一直想要的金盞蓮,已經培出苗了,回山莊後就給你養。”
“嗯!”琴思點點頭,沒再看晉雪悠,便揮了揮手跑走了,“我去找幾個壓箱底的藥丸子,看看能不能給表小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