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東一區,貧民窟深處。
就算是這種最貧窮的地方,當炊煙嫋嫋升起的時候,也同樣能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那就是家的感覺。
獨棟小院子裏,鍾欣鍾大人的感覺很糟糕,因為他正在灶台前,笨手笨腳的燒火做飯。
算起來,他已經有四十年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了,上一次到灶台邊,對著這些鍋碗瓢盆,還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鍾欣隻是鍾氏家族子弟之中的一員,才學平平,其貌不揚,當時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當上吏部尚書,成為萬人之上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的日子真的很簡單,每天就是白日讀書,晚上和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湊點小錢,做幾個小菜,喝一壺小酒,大家坐在一起,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未來,也聊聊姑娘。
好吧!其實聊得最多的,還是姑娘!
一轉眼四十年過去了,當年一起喝酒聊天的夥伴,早已經不見蹤影。
記得兄弟之中最是風流瀟灑的老大,早在三十年前,就死在了那場震驚神城的兵變之中,老大獨自一人擋住了東城門,被擂城木生生撞碎了全身骨骼,卻猶自死戰不退,他是真正做到了英雄一世,頂天立地這八個字。
還有老三,喝酒最貪的那個,和自己一起入仕,算是自己的心腹,一直做到了吏部知事郎,卻因為喝酒誤事,觸犯了神律,終於釀成大禍。
當時自己正在競爭吏部侍郎這個重要的位置,不得已之下,隻得公事公辦,將老三送入了天牢之中。
至今隻要一走到神朝天牢大門前,自己就會想起老三那雙不甘心的眼睛。
事實上,老三被送入天牢之後,隻熬了不到半年就去世了,他的家人也全都搬離了法神城,從此再無音訊。
少年時的兄弟們,漸行漸遠,已經全都消逝在自己的生活之中了,而自己的官也越當越大,可是快樂卻越來越少。
不知不覺,就再也找不回當初和兄弟們一起喝酒聊天的美好了。鍾尚書望著空蕩蕩的灶台,一時百感交集。
這四十年官途,就像一場春秋大夢,直到自己被捋下來,關押在這種地方,才漸漸醒來,隻是早已兩鬢斑白,華發早生。
“發什麼呆呢?不用生火做飯的麼?”端木青衣在一旁見老頭發呆,忍不住諷刺道。
鍾欣鍾大人猛然回過神來,開始手慌腳亂的朝灶台裏塞木材。
以他為官四十年的眼力,居然看不出這對男女的底細,這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且不說那個實力高深莫測的年輕人,就連眼前的這個漂亮女人,也總是在舉手投足之間,給自己一種對方身份貴不可言的感覺。
那種感覺並不是刻意裝出來的,而是銘刻在骨子裏的一種貴氣,鍾欣隻有在皇族子弟身上才見到過這種雍容氣度,相比之下,這個女人甚至比幻海殿下更像是一位公主殿下。
“老頭,今天晚上加個菜!給你看場好戲!”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陸夢鱗那爽朗的聲音道。
鍾欣抬起頭,看著這個來曆神秘的年輕人,不由得心頭一陣悸動。
為官四十年,不知見過多少英雄豪傑,就算是傳說中的至強者,鍾欣也是見過那麼兩三位的,可是,從來沒有人能給他這種感覺,那是一種如嶽臨淵,深不可測的距離感,仿佛自己無論在想什麼,對方都很容易就猜到一樣,在那張微笑的清俊麵龐下方,藏著的是一顆令人望而生畏的心。
“書信送給幻海公主了麼?”鍾欣想了想,終於還是問道。
他並不是在質問,純粹隻是為了找個話題而已,因為到目前為止,他甚至搞不清楚,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敵還是友,看起來對方像是站在幻海公主殿下那一邊的,但是實質上是否如此,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沒有!我送到鬆林館去了。”陸夢鱗淡淡道。
“什麼?你去了鬆林館?你怎麼過去的?”鍾欣先是一愣,隨後全身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知道自己那封書信一旦被送到鬆林館那邊,被同為鬆林七賢的另外幾人看到,從此就是死仇,再也回不了頭了。
陸夢鱗笑了一笑,道:“別緊張!難道你忘了麼?是你教我的法子啊!先去找白氏當鋪,然後對暗號,他們就把我傳送到那裏去了。我看那邊有好大一片鬆林,應該就是你們的老巢沒錯了。”
“你,你,那你怎麼還能活著回來?”鍾欣一聽這話,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道。
並非他沒有城府,身為吏部尚書,當了一輩子的大官,他怎麼可能沒有城府,隻是他實在不能理解,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去了鬆林館那邊,在法陣的威力之下,怎麼還能脫身?
“我跟他們無怨無仇,還把你的那封書信也交給他們了,他們很高興,還要收我加入鬆林館呢!”陸夢鱗笑眯眯的說道。
“你,你出賣我?”鍾欣瞪圓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的表情,道。
“我跟你是一邊的嗎?好像不是吧?那何來出賣一說?再說了,人家還送了我一件神兵!呃,你看,就是這件!”陸夢鱗說罷,將那把裁決神兵拎了出來,隨手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