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的戾氣幾乎要融入窗外的夜色上,他忽然想起沈嘉佑的叮嚀,他不由得涼薄一笑,特麼的永遠不在一個頻道上,談什麼戀愛?
韓美昕失魂落魄地走出薄氏大廈,她耳邊還響起薄慕年說的話,他要娶妻再生孩子,她慘然一笑。是啊,他確實得娶妻生孩子,薄夫人要她再給薄慕年生兒子,她沒給他生兒子,他怎麼可能不再娶妻生子?
說來也奇怪,生了小周周以後,她身體複原得很快,這些年雖然與薄慕年分居,但是上床的次數不少,他不願意做措施,她也沒吃藥,可是偏偏肚子就再沒動靜。
她心裏有過疑惑,尤其是薄夫人催得厲害那幾年,還帶她去看過婦產科,醫生得出的結論是,她身體很好,排卵情況也正常,可偏偏就是懷不上了。
後來幾年,薄夫人漸漸死了心,又因為她和薄慕年分居,老提讓他們離婚的事,她才一直沒有想要和薄慕年複合,就這樣不清不楚下去,直到出了他與林若歡去酒店開房的事,她才徹底炸了毛,要和他徹底離婚,再無牽扯。
可是她怎麼忘記了,當她萬分痛苦的生下小周周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再也剪不斷。
此刻想到他會再娶妻生子,她心如刀割。
坐進車子裏,她都還沒從這種打擊中走出來。薄家那樣龐大的家業,薄慕年是要再娶,生個繼承人,可為什麼想到他會娶別人,她會這麼揪心難過?
韓美昕,說好的不心痛,說好的不在乎,說好的不難過,為什麼你心痛在乎難過得一塌糊塗?
清吧裏,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一瓶接著一瓶酒的喝,不要命一般。桌上七八個酒瓶東倒西歪的,她意識已經迷糊,可心還在源源不絕的痛。
清吧門前的招財貓忽然響了鈴,眾人望去,看到一個清貴逼人的男子從門外走進來,男人戴著墨鏡,露出來的麵容鬼斧神工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是桐城最年輕的市委書記,男人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上位者的淩厲氣場,又叫人不敢多看。
郭玉緩緩走到靠窗位置,在女人對麵坐下,七年來,多少次了?她喝醉酒,他送她回家,然後聽她一遍又一遍在他胸口呢喃著那個會刺穿的心髒的名字。
身在高位,不泛那些巴結的官員,想借著聯姻更上一層樓,他床上出現過無數的女人,他卻一個沒碰,原封不動的送回去。
他並不怕這些肉體交易,而是他不屑。心裏裝著一個女人,怎能肆意沉淪?
他摘下墨鏡,眾人隻看到一張令人驚豔的側臉,常來這個酒吧的人已經見怪不怪,這個清貴卓絕的男人到這種地方來,隻為那個喝醉酒的女人。
他將墨鏡擱在桌上,看著對麵喝得醉醺醺的女人,歎息道:“他見過你為他喝醉的模樣嗎?”
韓美昕抬起頭來,撞進男人深沉的目光,這幾年,她越發瞧不懂眼前這個男人了。自他調回桐城,然後一步步爬上去,四年前扳倒了市長一黨,成功坐上副市長的寶座,時至今日,在桐城已經是一手遮天的人物。
可是他越是位高權重,背影就越是蒼桑,她明白,身在高位的他不快樂。可不快樂的他,依然執著的守著這個不快樂的她。
不管身邊有多少愛憐的目光,他都一並視而不見。
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做到這樣情深不壽?可她辜負他了,永遠的辜負他了。那年在富士山一別,她的心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笑嘻嘻的,伸手捧著他的臉,將他眉宇間的褶皺撫平,問道:“那你呢,你已經位高權重,為什麼還是皺著眉頭?”
“沒心沒肺的女人!”郭玉輕斥一聲,聲音裏卻充滿寵溺,他低眉,掃向桌上七倒八歪的酒瓶,嘴毒道:“你當你還20歲,喝這麼多酒?美昕,你這個年紀的女人不懂得保養,很快就人老珠黃了。”
韓美昕縮回手去,她手支著下顎,卻支不穩,眼前暈眩,對麵的男人變成兩個,三個,她笑嘻嘻道:“人老珠黃無所謂啊,反正沒人要了。”
郭玉沉沉的歎了一聲,他起身,走到她麵前,伸手穿過她腋下,將她抱起來,另一手拿起她的包,大步往門外走去。
動作純熟,這些年來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清吧的服務生連忙拿起桌上的墨鏡給他送出去,瞧他把人放進奧迪車裏,連忙將墨鏡雙手奉上。
郭玉接過來,正準備戴上,就看見清吧門外的馬路上停著一輛紅色寶馬,駕駛室的女人扭頭看著他,他微眯了下眼睛,不動聲色坐回車裏,開車駛離。
車子駛出去,與那輛寶馬擦身而過,他沒有去看車裏的女人,而是徑直朝金域藍灣駛去。偏頭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醉醺醺的女人,他抬起頭,視線狀似無意的掃向後視鏡,那輛紅色寶馬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的車,明目張膽的,並不怕他會發現。
兩車一前一後駛在桐城安靜下來的街道上,直到駛入金域藍灣,老舊的小區,車子是可以停在單元樓下,他熄了火下車,將韓美昕抱出來,她的包掉落在地上,他彎腰去撿,一雙纖細的手比他更快,撿起了包,沉默的朝單元樓走去。
郭玉望著她的背影,鷹隼般的黑眸裏散發著迫人的氣勢,女人隻管熟練的打開單元門,將門撐到最開,以免他抱著韓美昕進去時,會磕到她的頭。
郭玉抿了抿唇,抱著韓美昕進了單元樓,站在電梯前等電梯,女人走過去,按了上行鍵,電梯很快下來,她又站在電梯門中間擋住門,等他抱著韓美昕進去,她才按了樓層數字。
一切都是無聲的,她的動作很熟練,也是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她看著醉得已經昏睡過去的韓美昕,心裏真是羨慕她啊。
她把她大哥搞得神魂顛倒不說,還讓郭玉哥哥對她心心念念,七年都不曾真的放下。她本該是恨她的,可是怎麼恨?她恨不了,她太喜歡這個大嫂了,哪怕她一直阻擋了她奔向郭玉哥哥的腳步,她依然恨不了他。
跟著郭玉,陪他送嫂子回金域藍灣,看他溫柔的對待一個女人,她的心有多刺痛,就有多放不下。是什麼時候知道,郭玉哥哥的初戀就是韓美昕的,她也不記得了。
她隻記得那一年,她情竇初開,朝這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溫潤男子表白,他原本的親近態度,就立即疏遠了。打電話不接,還刻意避著她。
那個時候她很絕望,卻堅信他會放下他的初戀,然後對她打開心門。
這一等,就是七年,然後一次意外,她跟著他出門,來到清吧,把他從裏麵抱出一個女人,一直送到金域藍灣,她終於知道,他的初戀竟是她的嫂子。
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突然就想通了,為什麼大哥提起郭玉就很惱怒,為什麼郭玉哥哥也在刻意疏遠她。那天,她得知真相,氣憤得不行,衝到大嫂麵前,大嫂依然用著從前的目光溫柔的望著她,問她怎麼了?
她看著大嫂,突然就說不出話來,她撲進她懷裏,哭了整整一個下午,哭命運為什麼這麼捉弄她們,如果她不喜歡上郭玉哥哥,是不是一切都單純了?
那天下午,她收拾好心情,報了自己一直喜歡的表演係,徹底離開了桐城。求學的路上艱苦,她咬牙挺過去,可最苦的不是求學,而是心裏那愛戀著的男人,永遠都不可能與她在一起。
兩年前,她回到桐城,那晚,她跟著他到了清吧,看他將喝醉的大嫂送回金域藍灣,她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麵前,沉默的做著今晚這些事,等他把大嫂送回家,兩人才分道揚鑣。
“叮”一聲,電梯開啟的聲音拉回了她的神智,她率先走出去,依然體貼的護著電梯門,等他出去後,她才快步去開門,看他抱著大嫂走進去,她就站在門邊等他出來。
不過幾分鍾,郭玉就出來了,睇了她一眼,徑直往電梯間走去。薄慕景關上門,緩步走過去,電梯開啟,她跟著他走進去。
電梯間裏安靜得近乎詭異,薄慕景沒有說話,她盯著電梯上向下翻的紅色數字,怔怔地發神。
郭玉的氣息突然接近,幾乎是粗魯的,將她推到電梯金屬壁上,她一時不防,磕到了後腦勺,痛得眼暈,男人成熟的身體卻抵了過來,薄慕景痛呼聲驚在喉間,鼻翼裏是男人舒淡好聞的氣息,她怔怔地盯著他,心跳都停止了般。
“薄慕景,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男人聲音冷厲,她一直這樣跟著他,到底是幾個意思?
薄慕景抬頭望著他,看著他眼底驟生的惱怒,她低聲問道:“郭玉哥哥,你又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郭玉眉目薄冷,盯著她一翕一合的唇瓣,心底更是怒不可遏,他還記得,她的唇有多不可思議,像棉花糖一樣,一碰就會化了一樣,可是她是妹妹,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他怎麼能對她生了這種可恥的想法?
他猛地甩開她,呼吸沉沉的,他手指僵硬的探入懷裏,摸出煙含在嘴裏點燃。以前他不抽煙的,後來隻有煙才可以扼止他心裏那些罪惡的邪念。
薄慕景委屈地望著他的背影,從她發現他的秘密後,他對她就再也沒有過好臉色,她不求別的,隻求陪在他身邊,這樣也不可以嗎?
她看著他寬厚的背影,像是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吸引著她去靠近,她動了動,鼓起勇氣朝他靠近,剛走了一步,電梯門開了,郭玉大步離去,她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然後越來越冷,越來越無力。
等她走出單元樓,停在那裏的奧迪已經消失了,她傻傻地站在夜色,眼淚成串地滾落下來。她雙手抱著自己,對自己說,薄慕景,沒關係的,他是老男人,心裏別扭著呢,你努力加油,他會被你感動的。
……
韓美昕頭疼欲裂的醒來,她坐在床上,努力回憶昨晚是誰送她回來的,然後終於回想起那個送她回來的男人,她輕歎了一聲。
七年時間,她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消耗著自己的感情,而她辜負過的男人,卻一直在她身邊陪伴他。他答應過她的承諾,隻要她轉身,他就一定在。他做到了,他用七年時間來陪伴她,身邊沒有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