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情感變化, 聞姿有些呼吸不上氣,大口大口地喘息,像缺氧的魚。
陶染見她眼睛睜得極大, 呼吸急促。意識到不對勁,急忙站起來, 按響呼叫鈴。
醫生護士魚貫而入,為聞姿插上呼吸機。
許久之後, 聞姿平穩下來,昏睡過去。
病房裏, 陶染見聞姿病情平穩, 示意賀南初把水果放在左邊。
她轉頭對愁容滿麵的劉雲詩淡聲說:“走了。”
然後拽拽賀南初的袖子朝門口走。
劉雲詩跟著陶染出了門,焦慮地捏著手指說:“謝謝你來。”
“嗯。”陶染隨意應了句。
劉雲詩的眼神不住往賀南初身上瞟,在陶染轉頭往電梯方向有的時候終於開口:“九九,能跟你說兩句話嗎?”
陶染腳步頓了頓,終於還是點頭。
賀南初晃晃手機:“我去打個電話。”
賀南初走後, 陶染站在劉雲詩麵前, 垂眼看著地麵。
不得不說,她和劉雲詩長得有七成像。
劉雲詩張口:“九九, 我剛和你男朋友聊了幾句。感覺他還不錯。”
陶染不喜歡劉雲詩指點她的生活,就算劉雲詩覺得不好也沒用。
她抬頭問:“就這個事嗎?”
“沒……”劉雲詩一怔,似是沒想到陶染堅硬的口氣, 緩和地笑了下說:“你這兩年, 越來越能幹了。”
陶染沒搭腔。
劉雲詩又問:“剛聞聞她和你……”
“和我說了什麼?”陶染不耐煩地皺眉,果然這才是重點。
“對,”劉雲詩訕訕地笑:“她說什麼了?有什麼願望嗎?”
陶染淡淡地說:“她要我以後好好照顧你。”
“這……”劉雲詩一怔,完全沒想到聞姿是找她說這個。
看到陶染紅著的眼睛和不善的語氣,劉雲詩趕忙說:“你不用把這個放在心上, 媽媽不給你添麻煩。”
陶染點頭:“確實,我挺難辦到的。”
劉雲詩麵上有些掛不住,神色淒婉地說:“是媽媽對不起你。”
陶染揚了揚唇角:“今天,都和我道歉啊?”
“是媽媽不對。以前忽視你,因為覺得你好歹有你爸照顧,”劉雲詩的眼睛也紅了:“而且我真的有苦衷。”
“怎麼著?苦衷就是她犯病嗎?”陶染笑了笑:“無論是真的還是裝的?”
劉雲詩怔了一瞬,而後點頭:“對。我害怕她出事,她這病後果很嚴重。”
陶染直直看著劉雲詩:“那她二十四小時看著你?你電話都不敢打一個?”
劉雲詩趕忙解釋:“我擔心,她那個病……”
陶染打斷她:“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也會得病。”
劉雲詩緊張地看著陶染。
“我覺得我就像個恐水的植物,”陶染苦笑一下:“當初,明明我男朋友那樣喜歡我,我覺得人家喜歡我的錢。”
後來,等她知道他的身份,明白他不可能出於那種目的。
可好像自己不配的情緒卻加重了,連帶著還有抱歉。
是一株需要水分才能活命,卻害怕水的植物。
劉雲詩無比後悔她給女兒所帶來的傷害,囁嚅著:“對不起。”
陶染的情緒卻並沒有好半分,接著回憶:“沒多久,我爸為你出了事。我覺得很難麵對南初,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是個累贅。”
那個時候她第一次提分手,但是因為雙方的不舍,重新複合。
她想著,這些麻煩總會過去。
可命運總喜歡捉弄她,事情愈演愈烈,因為爸爸的事,她不得已要出國去避避風頭,一切無法收場,她好像隻剩下割袍斷義一個選擇。
“你不是累贅,是媽媽不好。”劉雲詩緊抿著唇,心裏很不是滋味,她連連說著對不起。。
這大概是她和大女兒第一次,如此深談。
她從未知道,她給最親的人,帶來如此深遠的創傷。
“和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呢?我也想和他說對不起,可沒有用啊。”
此前的一席話,陶染都像在說別人的事。
可到了這,還是忍不住滑了顆淚。
她當初有太多無能為力,卻還是傷害了別人的赤誠之心。
她以為她再也不會見到光了。
“無論這次聞聞的病,會不會好,”劉雲詩抹了把眼淚,很是鄭重的說:“媽媽、媽媽的下半生,一定補償你。”
陶染也說不上信、或者不信。
她已經不是那個幾歲的、需要媽媽很多很多愛的小女孩了。
好像,這一切都不怎麼重要了。
她把滑下臉頰的淚揩去,轉身朝著電梯間走。
她今天,在這待得夠久了。
陶染在電梯口緩和了下情緒,確定自己沒太大異樣後,給賀南初去了電話。
響了一聲就被人接起來,下一刻人站她對麵。
陶染也沒去問,他剛剛有沒有聽到和劉雲詩的對話,隻是覺得今天挺累。
“回家吧。”陶染籲了口氣。
“回家。”
五根手指,被人從指縫中牢牢握住。
他的手心溫熱,哪怕是在這樣冷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