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放肆地淋在葉梓的身上,葉梓跪在廢墟中一動不動,像是僵死了的雕塑。四周都是安靜的,像是沒有了一個活人。
黑色的觸手突然突破了廢墟,在大雨中舞動著,同時躍出的還有宋曉和陸謙,兩人手持著武器殺向異化的鄭雅,速度快到正常人根本難以看清。
葉梓仍舊默然地跪在雨裏,瞳孔中空空蕩蕩,她的手裏是剛剛挖出來一個扁扁的像維生素片一樣的銀鈴鐺,像是孩童的頑劣之作。
那時候,她才剛剛開始學銀飾手工製作的技術。
鈴鐺算是很有難度的一種銀飾了,要先把銀皮打好打勻,剛好能捏出條縫來,讓聲音能傳出來。裏麵的珠子用的是銅珠,沒辦法,銀的發不出聲音來。
打銀皮是相當考驗技術火候的一種工藝了,學會打銀皮就可以直接上手練習雕飾和鏤空,直至成為真正的銀匠。
對於當時的葉梓來說,打銀皮真的太難了,老銀匠也是抱著玩笑的心態讓她去試試。不用力敲不動,一用力就斷掉,更別說敲勻後再打成一個好看的圓。
整整一個月,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練手藝敲銀皮,連老銀匠都後悔了,覺得這姑娘魔怔了,但葉梓硬是敲打出了一個沒壞的鈴鐺,豎著搖一搖還能有聲音。雖然扁扁的像個維生素片,但至少外表沒漏沒壞。
葉梓很有些失落,但老銀匠笑嗬嗬地拿出個鏈子一串,戴在了手腕上,摸了摸小葉梓的頭:“很好看,師傅很喜歡。”
這一戴,就是十年。
葉梓還記得曾經的那些日子,她隻是不善言辭不是沒心沒肺。在十年前的歲月裏,那座掛著月亮的邊陲小鎮上,馬蹄聲不時敲打著青石板路,引流而來的河水沿著道路兩旁的石渠清澈地流淌,南瓜藤沿著石坡網羅出春天的線條。
雨天的時候,水珠順著瓦角滴落,庭院裏薄薄的積起一層水來,老銀匠坐在門廊前淋不到雨的地方做著雕刻的工作,葉梓搬個小板凳在一旁靜靜地看,沙沙的摩擦聲蕩進人的心裏;晴天的時候,陽光會順著天井照進來,一老一小坐在院子裏吃飯,葉梓喜歡吃那邊獨有的紅心土豆,顏色絢麗的像是花朵,而老銀匠會把雞蛋和肉夾進葉梓的碗裏,看著她微微的笑,連青苔都是明媚的顏色。
萬物泛新的時候,老銀匠會采來那邊最鮮豔明麗的黃色小花編成花環,套在小葉梓的頭上,那張總是麵無表情的臉也會微微帶起歡欣的弧度。老銀匠會認真地打銀,跳動的爐火倒映在一旁幫忙剝胡豆的小葉梓的瞳孔裏。
蟬鳴正盛的時刻,老銀匠拿把蒲扇坐在小葉梓身邊,搖晃間涼風卻全往犯困的她吹去了,拂開小小的劉海和不長眼的蚊蟲,老人的眉眼間滿是寵溺和柔和。他還會熬好去火的金銀花,特地往裏麵多放兩勺冰糖,因為葉梓喜歡吃龍眼和荔枝這些甜的東西,那些東西上火。
秋涼滿穀的日子裏,老銀匠會找那些嬸子要些采摘好的桂花,給小葉梓做桂花糕。雲南桂花特別的香,隻長在山裏,那種甜蜜幾乎能與江南一帶的餐品相比。最後一批的白蘭花被連成小巧的手鏈,掛在葉梓的手腕上,香氣馥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