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年前,一次台風中他被撞倒在漁船甲板上,終於恢複記憶,而那時漁民的小兒子也已經慢慢長大,他辭別他們,回到中國來。
冷家夫婦當年離開T城後,輾轉中來到北京,把公司也搬來這裏,他現在子承父業,在他父親的公司做事,擔任總經理一職。
快十年的經曆,冷峻宇簡單扼要隻花了半個小時說完,省去很多細節,也省去那些讓人揪心和哀痛的時光。那樣的情景,那樣的環境,顧柔就算沒聽他講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本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寵著護著的天之驕子,淪落為不知自己是誰的漁民,每天過著艱苦清貧的生活,她為他感到惋惜,心疼。
但同時,也慶幸他還活著,隻要活著就好,而且他已經回到父母身邊,重新過上體麵的生活,算起來老天爺對他還是不薄。
“對不起柔兒,讓你為我傷心難過,而且,我沒履行到我的承諾,扔下你一個人這麼多年,對不起,對不起。”他嗓音沙啞,眼中閃起了沉痛虧欠的淚光。
當年他死訊剛傳回中國的情景,包括她的悲痛欲絕,他都從他父母那裏聽說了,起初因為愧疚,不敢去尋她,而當他想去找她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
事過境遷,失而複得的珍貴讓他父母再也不想他回去軍校、再有可能麵臨什麼險境,於是連美國那邊也不通知,這邊也沒怎麼大肆公開,因此他尋找她隻能偷偷著來,連她的父親、繼母等人都不找,連秋楓也不找。
此時此刻,顧柔再一次淚流滿麵,朦朧的視線緊鎖在他左臉上那道約有一個指頭那麼長的疤痕。
前兩次見到他,都是側麵,因此也就沒看到他左邊麵頰的傷痕,除了這道疤痕,他的眉角和兩鬢還有一些淡淡淺淺的小溝塹,她不清楚這些都是他當初被猛獸咬傷留下的呢,或後來在美國漁村造成,她隻知道,這些對他一定很痛,很痛吧。
曾經,他的臉是那麼的英俊好看,幾乎沒半點瑕疵,如今,雖然這些並不損他的英俊,依然帥氣逼人,在她心目中也還是那個完美無瑕的峻宇哥,可她始終感到心裏很難受,很痛,很痛。
她多想伸出手,去撫平這些傷疤。
彼此間,再一次沉默,很長很長的沉默,而那個暫時被忽略了的小人兒也半聲不吭,他甚至沒有看他們,低垂著頭在玩弄著他經常隨身帶的彈珠,但隻有他自己清楚,他一直在靜靜聆聽著那些對話,那些他半懂不懂的話。
他不知道這個被媽媽叫做峻宇哥的叔叔是誰,跟媽媽是什麼關係,但他覺得,一定很重要吧,有可能跟爸爸那麼重要,又或者,比爸爸更重要。
原來,這就是媽媽曾經兩次看到的那個叔叔,是媽媽曾經不惜多次去守株待兔的人。這個叔叔和媽媽似乎很早就認識了?在爸爸還沒有認識媽媽之前就已結識?而且關係很好?有可能是男朋友和女朋友?
歐陽峻熙覺得,自己應該不喜歡這個叔叔才對,甚至討厭這個叔叔才對,可不知怎麼的,他竟然覺得這個叔叔很可憐,很同情這個叔叔,他似乎感受到他的悲傷和痛苦,也感受到媽媽的哀傷與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