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正好是毓秀十八歲生日。
他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費小宏和費奶奶外就沒有其他親朋好友了, 本來他不打算慶祝十八歲生日,但是轉念想到平日裏費小宏和費奶奶對他的照顧,便還是借著這個由頭把他們請來家裏。
晚飯是他親手做的。
為了感謝費小宏和費奶奶, 他從下午三四點就開始忙了, 特意準備了一桌子菜。
正在吃飯時,費小宏突然從桌下拎出兩瓶啤酒, 嘿嘿笑道:“從今天開始, 你就是成年人啦,總要喝兩杯酒慶祝一下吧?”
毓秀不太會喝酒也不太喜歡的喝酒, 不過對上費小宏亮晶晶且圓溜溜的眼睛, 他還是沒好意思掃了費小宏的興致。
四杯酒下肚,毓秀還沒感覺到什麼,坐在旁邊的費小宏已經暈暈乎乎起來了, 他搭上毓秀的肩膀, 口齒不清地說:“時間過得好快啊。”
“是啊。”毓秀一邊說一邊把剝好的蝦子蘸上醬油放進費小宏碗裏。
躲在費奶奶身後的翁娘就眼巴巴地盯著費小宏碗裏的蝦子,那模樣像極了盯著魚的饞貓。
“還記得我跟著我爸媽回來的時候,才六歲左右吧, 在村裏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你,如今十多年過去, 我唯一的朋友依然是你。”費小宏喝醉了, 他平時沒心沒肺慣了, 很少憶往昔, 這會兒說起來滔滔不絕,“毓秀, 我沒跟你說過, 我一直很慶幸自己遇到了你, 如果沒有你的話, 我肯定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聞言,毓秀心頭微動。
其實他也慶幸。
他慶幸原主給他留下費小宏這麼一個朋友,要是沒有費小宏和費奶奶的幫助,他初來這個世界時無依無靠,會過得十分艱難。
費小宏拿開搭在毓秀肩膀上的手,轉回身,卻是弓著背,垂頭喪氣得像隻泄了氣的皮球。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以後都不會遇到比你更好的朋友了,以前我還在幻想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畢業後呆在同一座城市,我們一起奮鬥一起成家,到老了也去一家茶館喝茶。”
費小宏絮絮叨叨的聲音漸弱,他用力眨了眨眼,試圖逼退已經湧上眼眶的滾燙液體。
可惜他失敗了。
兩滴眼淚溢出眼眶,啪嗒一聲,落在他放在腿間的手背上。
眼淚砸成了兩朵小小的水花,碎開,被他欲蓋彌彰地抹去。
費小宏飛快地調節好情緒,深吸口氣,轉頭看向毓秀,然後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但是既然你已經做出選擇了,我無論如何都會尊重你的選擇。”費小宏說,“等我放寒暑假的時候就會回來看你。”
對麵的費奶奶不高興地拍了拍桌子:“那我呢?你上了大學就不管我這個老太婆了?”
“怎麼可能?!”費小宏連忙嚷道,“我也會回來看奶奶,這裏就是我的家,不管我去多遠的地方讀書,我的根就在這裏,誰也拔不掉。”
費奶奶這才滿意地笑出來。
費奶奶的眼角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她笑起來時,臉上的褶子更深了,但並不難看,反而增加了幾分親切的味道。
“小宏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你總要學著長大,你看奶奶不是也隻能陪你到這裏嗎?”費奶奶說,“高興點,你跨入了人生第二階段,未來還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在等著你。”
費小宏悶悶道:“我知道了。”
盡管話是這麼說,可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這變化來得太大了,他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以前他不止兩三次地幻想過他和毓秀的大學生活,被富澤洋那些人欺負後,他便是靠著對未來的憧憬支撐下來的。
他早就把毓秀當成未來生活的一部分,卻在不久前冷不丁得知毓秀壓根不打算上大學。
毓秀有意留下來,留在這個村子裏。
毓秀說,如果這個村子有朝一日發展起來了,他就一輩子呆在村裏,如果這個村子發展不起來,他可能會搬去鎮上。
毓秀主意已定,誰也勸不住,連給出來的借口也冠冕堂皇——他說與其半工半讀地熬過大學四年,不如抓緊時機賺錢,對他而言,金錢比學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