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許氏提到盧無稽,夫人想起剛才議事時,盧無稽為自己說的那番話,不由心中暖融融的。
她歎了口氣,柔聲問道:“無稽最近還好吧?”
許氏又愣了愣,夫人怎麼關心起無稽來了,她陪著笑道:“多謝夫人關心,他好著呢!”
夫人忍不住白了盧若良一眼:“無稽的事,都是你造的孽!”
盧若良莫名其妙被夫人數落,有些尷尬,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夫人不是無端發邪火,這事還真和盧若良脫不了幹係。
十幾年前,當時盧老太爺還是盧家家主,作為嫡長子的盧若良出門與朋友小聚,回家時已醉眼迷離。恰好夫人回了娘家,盧若良酒後失德,借著酒勁強行破了許氏的處子之身。
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睡了丫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問題是,許氏懷上了盧家的骨血。
盧若良也算講情義,最終給了許氏名分,也就有了盧無稽這個庶子。
這麼多年來,夫人為這事可沒少埋怨盧若良。
見盧若良一臉的窘狀,許氏趕忙替他圓場:“夫人,這事怪不得老爺!”
夫人眉毛一挑:“怪不得他,難道是你自願的?”
許氏一聽,頓時臉色變的煞白,趕忙跪倒在地:“夫人言重,奴婢不敢!”
大唐戶籍分為良籍和賤籍兩種,許氏是盧家家奴的女兒,出自賤籍,自小便是丫鬟,地位十分低下。依大唐律,奴婢私嫁良人為妻妾,無異於盜取主人的財產,以盜論罪。
許氏向來膽小,聽了夫人這話,安能不惶恐?
盧若良本就對許氏心懷歉疚,聽夫人如此說,心中頗為不快。本想去扶許氏一把,卻忍住了,他看了一眼夫人,淡淡道:“秀兒是丫鬟沒錯,可好歹也是無稽的阿娘,你就不能給她留點情麵?”
夫人出身大家閨秀,知書達理,並非刻薄之人,剛才所言也是脫口而出,盧若良一提醒,她也意識到話說過了頭。
許氏為盧若良生了兒子之後,十幾年如一日依然盡著丫鬟的本分,將盧若良和夫人伺候的妥妥貼貼。
人心都是肉長的,夫人對許氏在心裏還是非常滿意的。
再說了,盧無稽在議事時,才剛幫自己說了話,自己這麼做的確有些過分了。
夫人微微頷首,對盧若良道:“前院那些屋子陰冷潮濕,老爺能不能向老太爺求個情,讓他們娘倆搬到二進院的東廂房去,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盧若良臉上顯出為難之色。
當年,為許氏脫離賤籍之事,盧老太爺大怒,差點對盧若良動了家法。盧若良苦苦哀求,看在許氏懷了盧家骨血的份上,盧老太爺好不容易鬆口同意許氏從了良籍,卻執意讓許氏母子搬到前院和奴婢仆人一起住,這一住就是十六年。
如今,盧若良雖然做了家主,可讓他去向盧老太爺求情,多少還是有些心虛。
……
管家進了佛堂,還沒來得及問安,便聽盧老太爺直接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管家有些詫異,平日裏盧老太爺很能沉得住氣,今兒這是怎麼了。
臉上詫異之色一閃而過,管家回答道:“林家開出條件,讓劉家悉數退出陳州城各項生意,可以保留周邊幾百畝良田,今後靠著收租,劉家生存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在範陽,劉家曾經富甲一方。
當年,劉家老家主與盧老太爺關係十分密切,正因為如此,兩家才會順理成章聯姻。
三年前,劉家老家主病逝,劉家嫡長子繼任家主。誰能想到,現在的劉家,竟然被林家逼迫到如此地步,要靠收租度日。
盧老太爺一邊敲著木魚,一邊輕歎了一聲,不知是懷念早逝的好友,還是為劉家目前的處境惋惜。
倏的,盧老太爺又問:“依你看,林家會不會對盧家動手?”
管家身子微微一顫,他想起了下午與盧無稽的那番對話。
管家小心翼翼道:“老爺,這事無稽少爺看的比我遠!”
“你說無稽?”木魚聲頓了頓,又恢複了節奏。
“正是!”管家點點頭,“無稽少爺說,盧劉黃秦四家若能抱成一團,還有一線生機,戰國時六國合縱對付強秦便是如此。事實上,各家都有自家的利益,不可能真的成為鐵板一塊,很容易被林家各個擊破,最多是多殘喘些日子罷了。就如戰國時的強秦,最後還是統一了六國!”
“這是他對四家的看法?”盧老太爺的聲音帶著詫異。
“是的!”
盧老太爺不置可否,對管家道:“你繼續說!”
“他還說,秦家和黃家已向林家就範,如今劉家也快倒了!林家的胃口大的很,沒有理由會放過盧家,但盧家卻一點準備也沒有。現在援手劉家,既是給夫人一個交待,更是為了讓劉家多支撐些時日,給盧家爭取時間,幫助劉家就是幫助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