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小閑讓海叔趕緊去雇了一輛馬車來,自己則直接去了城裏。
當成嬌醒來的時候,聽到一陣“轆轆”的車輪聲,身體也隨之有節奏地顛簸著。她起身看了看,才知是在馬車裏。
盧小閑衝她笑道:“你醒了,好些了嗎?”
成嬌恍如未聞,坐到另一側,挑簾望去,夜色淒迷,路旁樹影朦朧,在她的視線中不住後退。
她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昏迷了這麼久,不用問,這是在回長安的路上了。
與來時相比,這一路顯得極為平淡,成嬌始終冷若冰霜,話也懶得說,儼然恢複到了與盧小閑初遇時的模樣。
醉春閣已被查封,盧小閑料成嬌無處可去,便自作主張,讓車夫直接駛到客棧,在客棧安頓好她。
當天半夜,盧小閑溜出客棧,和海叔會合來到醉春閣,從後院逾牆而入,直奔成嬌的閨閣。
京兆尹府隻是查封了醉春閣,暫時未作任何處理,使得這裏的一切仍保持著原樣。
盧小閑看見那天他給成嬌做的花環,用金線係在妝鏡前,試想每天晨起,成嬌對鏡梳妝,第一眼看到的總會是它。可惜時隔日久,芬芳不再,曾經熱情綻放過的淡白色小花,今已枯黃凋萎,灑滿妝台。
世間的種種美麗和盼望,到最後終必成空!
盧小閑失神半晌,走到床前,找出床下那隻盛秘錄的鐵盒。
“是這個嗎?”盧小閑向海叔詢問道。
“沒錯!”
“打開吧!”盧小閑吩咐道。
海叔直接扭斷鎖鼻,取出秘錄,隨手一翻,便翻到了那一頁。
盧小閑接過輕撫紙上的褶皺,心中似有所悟,遂用力扯了扯,再比對前後兩頁的墨跡,忽地仰天長歎。
月光從床頂的天窗照進來,皎潔如銀,而他此刻,卻似跌進了無邊的黑暗。
做完這件事,盧小閑心裏已經有了個大概。
……
盧小閑推開成嬌的房門,見她坐在桌邊,臉上紅紅的,十分嬌豔。
桌上放著一壺酒,一把劍。
盧小閑抽了抽鼻子,啞著嗓子問:“你喝酒了?”
成嬌淡淡一笑,“嗯。不喝酒,我沒有勇氣麵對你。”
盧小閑關上門,走到她對麵坐下,將那頁賬紙推到她麵前,她卻看也不看,隻管含笑望著盧小閑。
盧小閑心如刀割,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兩人便這麼靜靜地對峙著。
成嬌忽地一笑,率先打破了沉默,“如果你還在意我,便讓我先說,千萬不要打斷。”
盧小閑黯然點頭,聽她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喜歡過一個人,他便是譙王李重福……”
盧小閑“啊”的一聲,那個比她大了十歲,曾抱著她摘桂花的男人是譙王李重福!
李重福是李顯的庶長子,在盧小閑的印象當中他很是木訥。當初李重潤之死,盧小閑便懷疑他是幕後之人,但最終卻被他騙過。
李顯即位後由於韋皇後的原因,李重福貶任濮州員外刺史,不久改任均州刺史。景龍三年,李顯大赦天下,流放之人都得放還,唯獨不準李重福回京,李重福於是上表自陳,但表奏未能上報。
此時此刻,盧小閑終於明白王先生與歐陽健口中的主公不是別人,正是李重福。
成嬌接著道:“長大後,雖然不再喜歡他了,我卻不能不為他賣命,因為我爹是他的侍衛。他的野心已不是秘密,他派我們父女到京城開醉春閣,收集官員貪贓枉法的罪證,借此為要挾,在朝廷內營造自己的勢力。韋後亂政,國家處於動蕩之中,他看準了這個好機會,於是令死黨崔文利暗中聯絡,準備反叛。”
盧小閑深深歎了口氣,李重福這幕後黑手在王先生的輔佐之下,勢力已經讓人不可小覷了。
成嬌繼續道:“譙王的反叛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韓奇、徐繼祖等人服用藥丸之事被你察覺之後,他怕一旦風聲外泄,陛下會先發製人,那後果就不堪設想。所以他令我爹除掉這三人,但又不能讓你有所察覺。偏偏在這個時候,我爹突發心疾猝死,這個任務順理成章地著落在我身上。崔文利借我爹的死做文章,想出一條計策,由我假扮裴鳳,製造鬼符殺人案。我們的殺人方法,你已經知道了,不再贅言。至於長寧公主,那是崔文利酒後失言,在她麵前稍露了一點口風。關係到身家性命,崔文利不敢大意,隻得讓我將其殺害。不過在侯府我遇到了麻煩,肖成恰好夜巡至長寧公主寢居,他武功極高,將我生擒。崔文利以慰勞為名,賜給京兆府大牢看守一瓶毒酒,並將鑰匙悄悄交給我。趕巧肖成又來審問,我便故伎重演,等他發狂之後才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