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瑜終於走了,汽車駛出莊園時,謝傾站在閣樓二樓的陽台上遙遙望去,隨著汽車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他常年被緊緊攥住的心終於慢慢放鬆了下來,在那一刻他幾近落淚。
十多年來,他就像一隻被囚禁於籠中的雛鶯,除了被人提著籠子在外溜一圈,根本沒有出去的可能;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一雙窺探的眼睛,把他盯得死死的。
唯一一次越矩,便遭到了最嚴厲的懲罰,遍體鱗傷,甚至還有了一個不應該有的孩子。
謝傾的手輕輕撫上小腹,低垂著眼眸,神色難辨。
就像是預料到他的意圖一般,周敬瑜在臨走前拉著他的手輕言細語,用最溫柔的話語哄著自己的小情人:“我替你祖母安排了新的主治醫生,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等我回來了,我們一起去看她。”
這話一出,謝傾心頭莫名地一緊,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表麵上周敬瑜是在替他照料唯一的親人,可實際上卻是將他的命脈拿得死死地,在警告他不許輕舉妄動。
這個孩子,不能輕易拿掉了。
謝傾回到房間坐在沙發上,心情頗為沉重;這座閣樓如同被重兵把守的城池,幾乎無從攻破,也不知道周蘊章到底能不能履行諾言,順利的把他帶出去。
不光是為了呼吸到外麵的空氣,更為了他心中醞釀已久的計劃。
而後天,就是他們約定的日子。
“Cut——收工!”
片場裏,導演一聲口令,原本還在狀態裏的徐靜與迅速抽離,笑著衝演對手戲的另一位男主演馮遠航伸出手;對方如同看見了什麼髒東西似的,直接掠過了他大步流星地朝著助理那頭走去,一邊走還嘴裏還不幹不淨。
“熱死了,我的水呢?”馮遠航衝助理嚷嚷道,隨後從人手裏接過水喝了一口就噴出來了:“我要冰的!懂嗎?這麼大熱天頂著頭套和戲服,我都快熱化了!你會不會做事?”
整個片場都回蕩著他趾高氣昂的嗬斥聲,但沒人敢在他麵前吭聲,就連導演也都裝作沒看見;至於那個被他訓斥的助理,早已經憋紅了臉快要哭出來了。
徐靜與也裝作沒聽見,更把他剛剛刻意忽略自己的舉動拋到腦後,從自己的助理手中接過剛切好的蘋果咬了一口,往保姆車的方向走去。
“周總什麼時候到?”上了車,他問助理道。
助理看了一眼手機回答他:“張秘書說周總今天早上有個視頻會議,開完後才出發,到這邊可能要晚上了,七點鍾能到。你現在回酒店洗個澡換身衣服,時間是剛剛好的。”
徐靜與笑了,他很滿意這個安排:“那就在酒店的西餐廳訂個包廂,如果沒記錯的話,孫副導他們今晚也在酒店的西餐廳吃飯。”
“真的要這樣嗎?”
助理有些忐忑,畢竟宋勤早就交代過她,這位金主跟普通金主可完全不一樣,當初就已經約定好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們的關係,現在鬧這一出豈不是違約了?
“宋哥說......”
徐靜與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他就像是變臉一般突然換了副冷冰冰的模樣:“你到底是誰的助理?誰在給你發工資?”
助理不敢吭聲了,迅速低下頭應了一聲,隨後撥通了酒店餐廳的訂座電話。
徐靜與側過頭,透過玻璃窗望向這座城市的燈紅柳綠。他眸光迷離,仿佛透過這一切望見了這浮華背後的不堪與肮髒。
馮遠航的父親是這部戲投資方之一,而他本人其實是個沒什麼演技的花瓶——就那個花瓶皮囊還是純人工打造的,可以說是個拚爹屆的高級選手。
但徐靜與不同,這麼些年以來他從最底層慢慢往上爬,參加了無數個選秀比賽,給諸多大牌明星當過伴舞,在劇組演過屍體;雖然他也在攢夠了錢以後稍稍微調了一下,但絕不是換頭級別的整容。
他能有今天,全是靠自己,能傍上周蘊章靠的也是他自己。
所以,他憑什麼不能炫耀;憑什麼不能借助周蘊章把馮遠航這個隻知道靠父母的二世祖踩在腳下。
光是想想,他都覺得通體舒暢。
飛機在Z城落地,此處是周家在Z城的一處別墅,除了樓頂這個大大的停機坪有些出戲,此處走的是典雅別致的徽派風格。
周蘊章還是那一身量身定製的黑西裝,在門口上了車,然後才給在酒店等候的徐靜與打了個電話。原本他是想讓人直接過來的,可電話那頭的徐靜與竟然推脫了,他難得會拒絕一次,周蘊章也就順了他的心意。
這是劇組包下來的酒店,安保措施早已做得密不透風,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頂樓的西餐廳裏,徐靜與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走起路來都帶著幾分春風得意。途中碰到了孫副導一行人,詢問他是否是一個人來這裏吃飯,他故作扭捏的笑了笑,眼神中分明有幾分曖昧與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