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夕陽散盡,天際被潑墨夜幕取代。而黑夜中,十裏道家家戶戶陸續點上油燈,從高而下,微末燈光,星星點點。
莊氏回來時,正好趕上飯點,站在門口就聞到了一陣飯菜香,不由笑道:“看來咱們七郎的廚藝見長了。”
這般想著,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推門進去看到站在灶台前顛勺的,卻不是謝七郎。當然了,更不可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顏皎月,反而是肅著臉,神情冷漠得想凍死個把人的謝商徽。
而本應該顛勺的謝七郎,似乎在屋裏陪著什麼人。
“老大,你怎麼過來了。”
莊氏輕輕放下背上的柳筐,伸長脖子往小院正屋那邊瞅了一眼,看到個陌生的背影,趕緊走到灶房門口,小聲問他:“來客人了?”
客人?
厚著臉皮跟來的,勉強算是吧!
“嗯。”謝商徽淡應了聲,沒過多解釋。
“你的客人,還是七郎的?”要是他的,不應該七郎來顛勺嗎?但要是七郎的,幹嘛屋裏靜悄悄的,連點聲音都沒有?
謝商徽這次沒回她,將最後一道菜翻炒好之後,分成兩份,一份他端走,一份放在一個還有其他幾道別的菜的托盤上,淡聲道:“麻煩五嬸將飯菜送去隔壁。”
說完,直接拿著手裏的就走。
莊氏看著自己這冷冰冰的大侄兒,短瞬間,對著他的背影白眼都翻了好幾個了:“真是兒大不由嬸啊!使喚起來都不帶客氣的。”
說歸說,到底還是怕隔壁的兩個小東西餓著,莊氏趕緊洗了手,連同自己的那一份一起端去了隔壁。
看這光景,今晚她應該也得睡在隔壁了。
而屋裏,謝商徽不苟言笑地端著最後一道菜進來時,屋裏的僵硬的氣氛才終於有了那麼一點緩和。
沒辦法,被薑修遠同化了一路,謝七郎覺得自己現在跟這個渣男太子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了。
“粗茶淡飯,殿下將就用吧!”謝商徽放下菜盤,半點要客套一下的話都沒有,徑自坐到謝七郎的對麵,神色依舊冷冰冰的。
而他們兄弟二人中間坐著的,也不是別人,正是謝七郎和薑修遠大老遠去找到,再一路護送回到雁洲城,最後又硬要跟著謝商徽來軍營,甚至跟來十裏道蹭飯吃的大鄴太子顏樘了。
謝商徽覺得,這個太子,可能是大鄴開國數百年以來,臉皮最厚的了。
至於為什麼隻有謝七郎一個人陪顏樘坐著,則是因為方才來到門口的時候,謝商徽考慮到貿然帶個太子進去,會驚擾到顏皎月他們,便提前以院中有女眷為由,先一步進去讓顏皎月帶著謝思鈺避去了隔壁新建小屋那邊。
是也,顏皎月並不知道來人是顏樘。
而陰差陽錯的,顏樘也並沒有看到他那多災多難堂妹顏皎月。
不然以顏皎月現在的模樣被他看到,他定然也會心疼甚至震怒,更不會隱瞞還潛在皇城為他謀劃的顏子慕。而顏子慕要是知道自己捧在掌心裏的妹妹,成了如今這模樣,怕是要瘋。
顏子慕要瘋起來,顏樘都害怕。
話說回來,此刻,謝家兩兄弟的一臉不歡迎,顏樘仿佛看不到一樣,依舊迷著他的狐狸眼,一臉笑意道:“能得我大鄴北疆主帥親自下廚,這一桌縱使是粗茶淡飯,在本宮心裏,也勝過任何珍饈佳肴,謝將軍的款待,本宮也會一輩子銘記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