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振興太一門,如今隻求能守住。
淩淺這話說得極輕。
檀樂反應得極快,搗蒜似地點著頭,好似看明白了些什麼,低聲回道:“敵不退,我與師兄死守太一門,共存亡。”
這決心來的太快,快到淩淺沒能說出勸人尋個機會先行離開的話。
倒也算給了他一些微小的信念,哪怕再難說通的理,也得拚盡全力一試。
“你替我喊話,硬氣些。”淩淺吩咐道。
大殿前。
仙門眾人議論紛紛,說著些客套話,急的是誰先上前分第一杯羹。
淩淺借檀樂的嘴,揚聲喝止了嘈雜:“冤有頭債有主,凡事皆有因果,非你等三言兩語判決,若說討債,債主親自來訪便是,難不成我師尊至高無上的人物,此地數百人皆是債主?”
事到臨頭,越是火燒眉毛,越得穩得住。
不等眾人喧嘩,檀樂得了吩咐迅速止了眾人話頭,厲聲道:“若為討債,今日手持欠條者自可留下商討,其餘尋釁的、看熱鬧的,不如早些散去。”
“就憑你這黃毛小兒幾句話就散了,你當我等是來玩的?”廣場一人高聲諷刺道。
淩淺傳話檀樂:“不是來玩的,難不成是為宣戰,仙盟有章法,凡戰事須得定罪,手持仙盟戰書,爾等今日叫囂,當真師出有名嗎?”
一時鴉雀無聲。
半晌,又是那領頭之人高聲,道:“我們歸屬仙盟,你太一門又不是,拿這規矩嚇唬誰呢。”
“正因如此,仙盟管的了你殺我,可管不住我殺你啊。”檀樂替淩淺說出這句話,額頭冷汗涔涔。
一語罷,瞧了淩淺三眼,又見他穩重,方才鬆了口氣。
再開口,就比前語更添了些狂妄,“修士對戰,隻看境界修為高低,拚的可不是人頭多少。”
那生事之人自然也不是善茬,抬眼細瞧著淩淺,嗆聲道:“有這能耐,主事之人緣何不開口啊。”
“因為你不配,”檀樂自信神色,“淩師兄如今太一劍訣已大成,修為更進一層,到時候寶劍出鞘,你們這些個滋事之人,真假混雜,誰能活命。”
此言,伴隨著淩淺冷厲的目光,狠狠掃射著張狂眾人。
劍鋒未至,已然讓見識過太一門掌門威勢之人心中有了恐懼。
而淩淺就在此刻,拇指輕推開劍鞘,一寸金屬折射的冷光,驚得眾人再不敢高聲喧嘩。
已有湊熱鬧的打了退堂鼓。
就見人群中緩緩走出一位中年短須的男子,抬手從袖中掏出一張字跡不明的紙,十分得體地上前問候。
雲淡風輕,道:“淩師侄可還記得叔叔?”
淩淺自然記得,不止是這人,眼前數百人中,他眼熟的可不少。
中年男人笑盈盈地說:“想來淩師侄是記得的,你看看叔叔手中的可是你師尊的親筆?”
這男人一邊套著近乎,一邊走上前來,故意側著紙張,隻讓他隱隱約約辨認出師尊的筆跡。
淩淺既是有言在先,又是熟識,就沒有不看這欠條的理。
他守著晚輩的禮數。
哪知這男人近到跟前,偏不願借旁人之手轉交。
一邊自稱叔叔,長輩自居,一邊一手將信塞向淩淺手中,另一手,竟是順著他的左手摸到了手腕。
淩淺避得快。
這男人手掐得也快,口口聲聲說著關心,勸說道:“叔叔可瞧著你氣色不如從前好,好意驗驗你的身體,你怎麼,好像在怕叔叔試功力啊。”
這話一石激起千層浪,登時引得被淩淺說服正要離去的人轉身投來目光。
“你在胡說什麼。”淩淺將劍橫在二人中間。
男人倏然將信紙抖平在他眼前,語氣極輕浮道:“叔叔不告訴旁人,不如師侄以門中寶庫為嫁妝,你我共享太一門。”
淩淺滿目都是那紙上的字,師尊清晰的字跡,寫的隻不過是友人間的寒暄。
眼前人分明是師尊的好友,如今卻第一個上門落井下石。
竟是為老不尊,騙他在先,還對他說出這等羞辱之言。
“你……”淩淺氣急。
男人笑得胡子微抖,道:“你與你師尊做得,與叔叔我就做不得了?”
這話淩淺尚未來得及琢磨。
這男人得意的嘴臉幾乎瞬間消失在他眼前。
“你算他哪門子叔叔!”
忽然一聲雷霆厲嗬伴隨著痛苦哀嚎,爆發的威壓震得在場眾人抬袖遮眼。
唯有淩淺絲毫沒受影響。
他清晰地看見了那張夜夜入夢的臉。
來人一襲黑衣,周身魔氣烏雲似的毫無光澤,一雙猩紅的眼睛殺氣騰騰,雪白的五指利爪一般扣住了囂張男人的頭。
哢噠一聲。
淩淺眼見的是魔修歪了歪頭,修長的頸上青筋凸顯,彰顯著力量。
而眾人驚呼的是,堂堂蒼穹派的元嬰長老,竟是瞬間被人掰斷了頭。
於這魔修,輕鬆猶如掰斷一根脆生生的蘿卜。
“宗洲。”淩淺怔怔望著滿手腥血之人,話音啞在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