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見柳雪陽動搖,接著道:“婆婆,錢財在平日不過錦上添花,可在如此存亡危機之時,那就是命啊!您的命、小七的命、我的命,您要放在梁氏手裏嗎?!”

聽到這話,柳雪陽驟然清醒。她眼神慢慢平靜下來,她扭過頭去,看著楚瑜:“那你說,要如何?”

“若婆婆信得過我,後續事聽我一手安排,如何?”

柳雪陽沒說話,她盯著楚瑜,好久後,她道:“你既然已經知道前線的消息,便該明白,那七萬軍無論還留下多少,衛府都要獲罪,為何不在此時離開?”

楚瑜沒明白柳雪陽問這句話的含義,她有些茫然:“婆婆這是什麼意思?”

“你若想要,此刻我可替我兒給你一封休書,你趕緊回到將軍府去,若我兒……真遇不測,你便可拿此休書再嫁。”

柳雪陽說著,艱難扭過頭去:“阿瑜,你還有其他出路。”

楚瑜聽了這話,明白了柳雪陽的意思。她低下頭去,輕輕笑開。

“我答應過阿珺……”她聲音溫柔,這是她頭一次這樣叫衛珺的名字。她其實從來沒有與衛珺單獨相處過片刻,然而她也不知道怎麼,從她嫁進衛家那一刻開始,她內心就覺得,她希望這一輩子,能在衛府,與這個家族榮辱與共。

這是大楚的風骨,也是大楚的脊梁。

前一百年,衛家用滿門鮮血開疆拓土,創立了大楚。

後麵十幾年,到她死,也是衛韞一個人,帶著衛家滿門靈位,獨守北境邊疆,抵禦外敵,衛我江山。

她上輩子耽於情愛,沒有為這個國家做什麼。

這一生她再活一世,她希望自己能像少年時期望那樣,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她欽佩衛家人,也想成為衛家人。

於是她低下頭,溫柔而堅定道:“我要等他回來。”

生等他來,死等他來。

柳雪陽眼淚瞬間奔湧而出,她驟然起身,急忙進入內閣之中,找出了一塊玉牌。

“這是老爺留給我的令牌,說是危難時用,衛府任何一個人見了,都得聽此令行事。我知道自己不是個能管事兒的,這令牌我交給你。”

柳雪陽哭著將令牌塞入楚瑜手中:“你說做什麼吧,我都聽你的。”

楚瑜將令牌拿入手中,她本是想要柳雪陽聽她的一起去拿下梁氏,然而如今柳雪陽卻如此信任她,卻是她意向不到的。

她有些沙啞道:“婆婆……你……”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柳雪陽握住她的手,眼裏滿是期盼:“我知道,你一定能等到阿珺回來。”

她盯著楚瑜,強笑開來:“總該能回來幾個,對不對?”

楚瑜看著麵前女子強撐著的模樣,殘忍的話壓在了唇齒間,最後,她隻道:“婆婆,無論如何,阿瑜不離開。”

柳雪陽低著頭,拚命點頭:“我知道,我不怕的。”

“婆婆,”楚瑜抿了抿唇:“我如今會去用貪汙的罪名將梁氏拿下,等一會兒,您就去將五位小公子帶出華京,趕路去蘭陵找老夫人吧。”

聽到這話,柳雪陽睜大了眼:“你要我走?”

“五位小公子不能留在華京。”

楚瑜果斷開口。

她不知道局勢能壞到什麼程度,隻能讓柳雪陽帶著重要的人提前離開。

柳雪陽還想說什麼,楚瑜接著道:“您是阿珺的母親,是衛府的門麵,如今誰都能受辱,您不能。您在,他日小七回來,您就是傀儡,是把柄。而五位小公子在華京,也就是等於衛家將滿門放在天子手裏。”

“婆婆,您帶著他們離開,若是有任何不幸……您就帶著他們逃出大楚。”

“那你呢?”

柳雪陽回過神來:“你留在這裏做什麼?”

“我在這裏,等衛家兒郎回來。”楚瑜堅定出聲:“他們若平安歸來,我接風洗塵。他們若裹屍而歸,我操辦白事。若被冤下獄,我奔走救人;若午門掛屍,我收屍下葬。”

楚瑜聲音平靜,所有好的壞的結局,她都已經說完。

她看著柳雪陽,在對方震驚神色中,平靜道:“身為衛家婦,生死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