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鬆聞言,頓時神色大變。
尚自驚詫不已,丁璨已又飲下一杯。
卻不要曲鬆斟酒,自己執起酒壺來,斟了個滿杯。還未放下酒壺,卻見曲鬆亦端起杯來,仰首飲盡。
丁璨又為曲鬆斟上,笑道:“讓你好生陪我飲上幾杯,你卻不肯,卻原來是沒有合心意的下酒菜。”
曲鬆不由苦笑,“鹽稅案審到如此地步,你竟還有心思頑笑...你究竟打算怎麼做?”
“我能怎麼做呢,”丁璨將酒杯拈在指間,來回輕緩扭動,唇邊雖有幾分淺淡笑意,眼中卻盡是冷然堅毅的神色,“自然是要聯同三法司的人據實上奏,我一身錚錚清名,怎可因他魏王而受謫損。況且,還有關銘的證詞,戶部的鹽稅帳目,他魏王如今便是三頭六臂,於此案上,也是脫不了幹係。”
曲鬆長長一歎,“魏王其人狷狂自傲,又向來睚眥必報,我隻是擔心聖上會對他仍留有餘地,來日他若重得權勢,必會伺機報複。”
“怕什麼?”丁璨將指間酒杯送至唇邊,淺啜一口,笑了起來,“若是事事瞻前顧後,我又何必做這金羽衛指揮使,倒不如回家去做個富貴閑人,也娶上幾房嬌妻美妾,過幾日快活日子。”
曲鬆搖頭笑歎著舉起杯來,二人對飲一杯,曲鬆又道:“不過聖上向來最為痛恨皇子們與臣工私交過密,魏王竟收服佟關二人為其貪墨鹽稅,中飽私囊,想來這一次聖上未必會輕縱了他。”
“那卻未必,”丁璨神色淡然地搖了搖頭,“雖說天家無父子,卻到底是至親血脈,魏王數年來又頗得聖心,依我所見,隻怕此事多半傷不了他的根基。”
曲鬆神色一黯,沉聲道:“若是私交臣工,貪墨稅銀的罪名都奈何不了魏王,那暗中毒殺關銘,欲毀滅人證的大罪呢?”
丁璨默了片刻,方緩聲沉吟道:“...也不知為何,雖有那投毒的獄卒指證魏王,我的心裏卻總是隱隱覺得,此事並非表麵看來這般簡單,隻怕是另有玄機。”
曲鬆點了點頭,“——我聽父親說,是有人預先往金羽衛送了一封密信?”
“不錯,下麵的兵士收了信,因不知其中寫了些什麼,便先看過,卻不敢確定真假,將信呈了上來。起初我也心存疑慮,不過想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便立刻安排人手在大理寺布下暗防,又親自帶了人趕往滄州。隻是關銘雖救了下來,佟白禮這廝——哼,倒是愚忠得很。”
“果然如此,那送信之人究竟是誰,可有線索不曾?莫不是魏王身邊有人倒戈,出賣了魏王?”
“我已命人在追查,隻是現下還不得而知。”丁璨目光沉沉,眉間隱有憂色,“這一樁鹽稅案,表麵看起來不過是皇子與臣工苟合貪墨,背後隻怕還是與爭儲奪嫡有關...”
話音未落,忽聽得外頭院中乍然響起一聲呼喝。
“什麼人?!”
丁璨聞聲迅即起身走到南窗下,向外望去,卻隻見一個毛絨絨似雪團一般的小丫頭,飛奔著向院子外頭跑去了。
阿栗快步來至窗外,隔了窗子低聲道:“爺,是方才在梅園裏瞧見的那個小丫頭——我偷了個懶兒,也不知她在窗下聽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