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大佬慢條斯理表情淡淡。
他重新扣好因激烈動作而掙脫的袖口,撫平白衫上的每一個褶皺,並稍稍攏了攏略顯淩亂的發絲。
這是風度,越是到這種時候有素質的人就越會體現出不同尋常的風度。
當然,我們通常要刻意或非刻意的省略掉前期及中間冗長的過程,達到那個統一而和諧的時間才進行表述,也就是——事後。
事後,趙二的臉看上去有些慘烈。
不過他並不在乎,整個人已經笑瘋了,
“哈哈哈,溫什麼來著,溫潤如玉是吧,君子之風是吧,破功了沒?”
溫重酒從容的邁著八字步走開,根本沒打算理這貨。
林愁端著兩個人的菜出來,對鼻青臉腫的趙二視而不見。
這貨都能豁出老臉杵在燕回山和發生委大門口罵街,挨頓揍什麼的最正常不過了。
倒是跟在他身後的雪人讓趙二打了個哆嗦,
“我敲...ta怎麼也跑出來了...”
雪團子yingyingying的說,
“我怎麼就不能出來啦?我還交到了新朋友呢!”
雪人的新朋友當然是蘇有容。
也就那麼一瞬間的事兒,倆人突然就有了共同語言,或者說發現了共同的興趣愛好,要互相交流觀摩學習一下對方的收藏品。
嗯咳,引用雪團子大佬的原話,殊途同歸,那應該叫做“凝固時間的藝術”。
把林愁聽的一愣一愣的。
凝固時間的藝術?
——就那些印著黃大山臉的平底鍋倒模?!
趙二從林愁手裏奪過酒壇子,啪的一聲排開泥封,
“噸噸噸噸噸~”
一邊喝一邊還不忘挑個分量足的大豬蹄子,拎在手裏張牙舞爪著,
“這個好這個好,這個賊雞兒下酒。”
“吃過多少家了,就林子你這兒的豬蹄最合我心意,皮連著筋筋帶著骨,緊繃繃還忒入味兒,有嚼勁有咬頭,越嚼越香~”
“別的地兒要麼扒得軟塌塌爛乎乎的一聞上去全是香料的味道,要麼幹脆就連個鹹淡都嚐不出。”
林愁製作的水晶肴肉(大豬蹄子)的手法以白鹵和冷浸為主,更適合涼食。
無論是蹄筋肉皮兒都透著一股子“勁”,整個的大豬蹄子牙齒咬上去不撕出動靜來就想撕下塊肉來是絕對不可能的,每一根蹄筋每一絲纖維斷裂的聲音都恨不得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林愁最推崇的也是整個啃,尤其是在他這個畫風野性粗獷外加神神叨叨的小店,非要去骨切成薄片的話,美是美漂亮是漂亮了,總覺得少了點豪爽多了分矯情。
趙二用牙齒撕下一根完整的蹄筋,咯吱咯吱的嚼著,滿臉的愜意。
Q彈的肉質沁透著冰涼,肉皮膠質與蹄筋中更隱現醇和的滋味,越嚼就越是香氣滿滿。
原色調的豬蹄未免顯得有些單調,所以林愁特意配了兩小碟香醋汁,香醋汁裏有在醬油中浸泡過四小時的完整魔鬼椒和香菜根一同碾成的菜泥。
蘸上一點點,醋香纏綿,被醬油“铩”掉部分氣勢的魔鬼椒少了分尖銳多了些“彎彎繞繞”的辣,辣意與香菜、醋香在口腔裏如同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迷宮般循環往複,直到最大的主角——肴肉登場的那一刹那。
趙二“嗯”了聲,
“這小碟子裏的蘸汁味道很新奇啊,沒見過這樣的~”
溫重酒的吃相就比他斯文多了,一口酒一筷菜,有條不紊。
偏長的頭發被風一吹略顯淩亂,然而看上去卻格外風度翩翩又灑脫不羈。
溫重酒說,
“難怪,冷涵特別提過好幾次的肴肉果然有幾分意思。”
“看上去素白幹淨沒有一絲煙火氣兒,難免就讓人擔心它太寡淡、沒滋味,入口時才是它美妙之處的開始,真正活過來的時機。”
“明白了,林愁這裏很多菜都是如此啊,是想表達‘藏著的滋味永遠比客人能看到的更多’這樣的意境麼——林小子廚藝之道和八方樓可能截然相反呢,薛家對觀感形意有所偏重,肯在裝飾擺盤上耗費精力,至於林愁麼...”
溫重酒瞟了一眼盤子裏並排躺著的有反有正的五個大豬蹄子,嘴角抽了抽。
林愁的第一反應: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
隨後是一臉茫然,我敲,我做菜的時候真有想過介麼多的?
不管哪個神經哪個回路,他林大老板好像都和意境這種有深度的詞彙搭不上邊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