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鹿不斷重複,劉茫瘋了,他放開他的手,好,他就來問問林夕落有什麼不一樣。
他憎恨這個女人,從鹿鹿在老大皮帶下哭叫逃竄,被抽得一身血扔到外麵淋雨,他就恨這個女人。恨她把他扔了,恨她不負責任,恨她虛情假意,更恨她什麼都沒有做,卻要奪走他唯一在乎的人。
他一無所有,除了鹿鹿。
錢,可以去賺,賺不到去偷去騙都沒關係,但真心隻有鹿鹿給過他,隻有鹿鹿心疼他。
他不要跟任何人分享鹿鹿,他要鹿鹿眼裏隻有他劉茫一個。
劉茫開車到了郊區一個棄建的爛尾樓,他背著林夕落到三樓,四周空蕩蕩的,就一些廢棄的工具。劉茫把林夕落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綁在一起,坐在沒有護欄的屋沿邊,他朝林夕落潑了點水,拍拍她的臉。
林夕落暈乎乎地醒來,一眼就看到下麵雜亂無章的地麵,好高,她嚇得一下子清醒了。看著和自己綁在一起,正擺弄著音樂盒的劉茫,他的神情很輕鬆,仿佛坐著的不是隨時可以摔下去的高樓,見她看他,還笑了笑。
“醒了?”
“你到底想怎樣?”
劉茫沒回答,給她看音樂盒,盒子一打開,小鹿歡快地順著音樂跳起來。劉茫跟著節奏輕輕哼起來:“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魯冰花,劉茫的神情很溫柔,就像一個想念媽媽的孩子。
他轉過頭來,眼睛竟有幾分天真,語氣帶著幾分商量和乞求:“你能不能把鹿鹿還給我?”
他是如此誠摯,林夕落幾乎要點頭了,又猛地想過來。她斟酌了下,小心翼翼地開口:“劉先生,我很感激你救了鹿鹿,真的,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以後你隨時可以來看鹿鹿,這樣行嗎?”
“不好。”劉茫搖頭。
“為什麼?”林夕落快被他弄瘋了,劉茫不正常。
“因為我不喜歡和你分享,”劉茫輕輕地說,他的目光望向遠方,像想起什麼,輕聲說,“知道嗎,以前我也是有家的……”
劉茫確實有個家,他從小被丟棄在孤兒院門口。國內的孤兒院就那條件,從小劉茫就被欺負長大的。好不容易有對不孕的夫婦領養他,他們對他真的很好,好得他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可他很快就發現,大人都是騙子。媽媽後麵又懷孕了,有自己的孩子,他們有了弟弟,也不要他了。劉茫看著爸媽把身心都放在弟弟身上,他很努力,都考第一名,乖乖的,但沒人在意。
後來有一天,媽媽推著嬰兒車去超市買東西,叫他看著。他望著嬰兒車,心想要是小弟弟不在就好了,後麵有人撞了他一下,嬰兒車順著樓梯滾下去,他根本來不及去抓。好在有人接住了,但媽媽咬定就是他推的。
就這樣,關係越來越冷,但小弟弟很親他,總是黏著他,但劉茫不喜歡他,很不喜歡。弟弟一天天長大,長成一個可愛漂亮的小男孩,爸爸讓他帶弟弟上學,他總愛理不理,走得很快,有次過馬路,弟弟為了追他,被車撞到了。
劉茫回頭,就看到弟弟小小的身子,血從他身上蔓延開。
弟弟被送進手術室搶救,他在門外等,爸媽趕過來,爸爸給他一巴掌叫他滾,媽媽說後悔收養了他,如果弟弟有事,就是他害的。那年他隻有十來歲,嚇壞了,看到醫生叫爸爸簽病危書,他嚇得跑了。
後來,他再也沒有回家,也不知道弟弟怎樣,隻是很想他。記憶裏,弟弟總是軟軟甜甜地叫“哥哥,抱”“哥哥,我要吃”,背著小書包撒著小短腿在後麵喊,“哥哥,慢點,等等我”,他其實蠻可愛的,劉茫想,有點很想弟弟。
可他不敢回去,他怕一回去,就聽到弟弟不好的消息。
他在外麵流浪,沒人找他,他跟野狗搶食物,當扒手,無所謂對錯,隻要活著就可以。直到碰到鹿鹿,那個有一雙和弟弟一樣幹淨眼睛的小傻子,看到鹿鹿第一眼,他就想,弟弟長大後也會這麼水靈吧。
他是真的把鹿鹿當親弟弟,也想為鹿鹿做個好人。
可鹿鹿不要他了,他也不要做什麼好人,媽媽說的對,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劉茫靠近林夕落,眼神有些神經質:“你看,你現在什麼都有,就把鹿鹿給我,我會對他好的,比你對他好一千倍一萬倍。”
林夕落不懷疑他會對鹿鹿好,但鹿鹿不是東西,不是她說給誰就給誰。
“如果鹿鹿真要跟你走,你何必綁我在這兒?”
“對!”劉茫眼裏的狂意更盛,匕首逼進林夕落的頸脖,“那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鹿鹿才不跟我走。本來我們生活得好好的,就是你來打擾我們,害我們分離!”
“你說的生活得很好,就是騙鹿鹿畫假畫?”
“那又怎樣,殺人放火金腰帶,鋪橋修路無屍骸,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不偷不騙,怎麼活下去?”
“那以後,你要跟他繼續跟你去偷去騙畫假畫?”
“以後?以後當然不會,”劉茫微笑起來,“以後我們去個安靜的地方,鹿鹿想怎樣就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