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鑄道(1 / 3)

他們醒來的時候,躺在羽毛上隨風飄蕩。

羽毛乃飛禽所換,飛禽通靈,其羽不沉,於天空亂舞,舞姿瀟灑自由,羽毛也成了通靈開慧的舞者,舞者的懷裏,偶有形態各異、大小不一的卵,那是飛禽的孩子,孩子還未破卵而出之時,必須待在羽毛上。

下方,是一片千裏大澤,大澤邊緣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田野上的粟苗正旺,生機勃勃。

野人艱難地坐起身來,看著陌生而荒唐的天地,一言不發。

九鳳猶如回到了故鄉,醒來又睡去,美麗而溫暖的夢境之中,她的道傷正在痊愈。

老龜還是那副幹癟的醜陋模樣,雙目暗淡,依然驚恐不堪,但他心底明白,沒有什麼傷是歲月無法醫治的,他不必著急,等著光陰慧然來臨,爾後悄然流逝。

他扭頭看向野人,訥訥道:“你這廝不簡單,你是神邸的後裔,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野人全然不知自己在沈淵葬帝之所時的瘋魔狀況,良久過後,才問道:“前輩,這是哪裏?”

老龜歎息一聲,道:“北域大澤,毛民之國的糧倉,群禽眾獸的福地。”

野人笑道:“前輩便是前輩,什麼都知道。”

老龜卻道:“壽命的綿長有時候讓人煩惱,我不由想到,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天地,而是為了不讓天地改變我們。”

野人見他說得深沉,了然道:“前輩,道心的傷若不能痊愈,何不碎而重塑,正所謂不破不立,從來任何的災難都是以進步和覺醒作為代價的。”

老龜苦笑道:“你不懂——哎,又欠了天尊一個恩情,隻怕還也還不清了。”

野人道:“蓑笠翁來了麼?我有好些問題要問他呢。”

老龜縱身一躍,跳下承載著他的羽毛,一頭紮進下麵的大澤之中,變作真身遊走,他傳音道:“好奇心真是害死人,娃娃,不論你是神是人,我而今已然再無興趣了,我一生畏首畏尾,從未成就任何大事,餘下的路,你與九鳳去闖罷。”

野人歎息一聲,並不挽留,也無法挽留,一個道心近乎破碎的生靈,即使留下來也沒用了,從來個人的路,要靠個人去走。

“新打剪子新開口,剪出牡丹配繡球,阿媽呀,女兒要出嫁,阿媽呀,舍不得離開家……”

歌聲隱隱,傷感的表、歡快的裏——正見得一個身穿綠衣裳的女子坐在車架上,歡快地行駛著,拉車的是四隻形態迥異的鳥兒,鳥兒的翅膀閃著精光,光芒有七道,車架駛過的地方,就會有一道彩虹升起。

野人靜悄悄地看著那綠衣少女,少女削肩細腰,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采精華,見之忘俗。

她正在小心翼翼地翻看羽毛上的卵,嘴巴裏哼著舒緩的歌兒,重來複去,忽然間呆滯,像在沉思什麼,忽然間又自顧微笑起來。

野人距離她越來越近,而九鳳仍在入定之中,他緩緩地站起身來,溫和道:“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

“咿呀,你是誰家的孩子,跑到羽屋來作甚?”綠衣女子吃驚地問道。

野人笑道:“驚擾姐姐的美夢了,實在抱歉,我是天不要地不管的野孩子,曾經有個光頭說我是在風雨裏奔跑的癡心少年。”

綠衣女子嗤笑道:“你這小不點有意思,廢話多,卻沒有一句有用的。”

野人呆呆地賣萌,恬不知恥地笑道:“你叫我小不點,那我就叫你大姑娘——大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呢?你們這裏的人喜不喜歡打架?”

綠衣少女卻不惱怒,大方地說道:“我叫依依,我們毛民國的人兒不喜歡打架,但……但最近他們要狠狠地打一場架。”她說罷,臉麵微微紅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