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津是宋拓同學, 也是宋老爺子的學生,以前在安市博物館當副館長,八月份的時候調來了容城, 接任容城曆史博物館館長。
宋唐是他看著長大的,他知道這小子有天分, 但是因為家裏人強壓著讀文博專業的緣故, 一直排斥這些東西。
他以前也勸過宋拓, 說兒孫自有兒孫福,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做什麼工作有什麼關係,關鍵是要孩子能開心,能過好日子, 不是麼?”
要繼承衣缽還不容易, 那麼多學生, 那麼多年輕人, 挑個踏實肯幹的培養起來,不比強逼著宋唐強?
牛不喝水你強行按頭也沒用呀。
也不知道宋拓怎麼想的,反正嘴上沒認輸低頭, 最後逼得宋唐幹脆跑了,像一根被壓製得太厲害的彈簧一樣, 一反彈就直接反彈到另一個城市去了。
這次姚津找宋唐, 一是曆史博物館有一幅古畫需要修複, 但這邊修複古畫的老師傅病了,其他人沒那個技術和膽量來修複,加上拖太久還可能出現新問題, 這才想到找外援。
二來是宋拓終於鬆口, 先找了他, 托他看看宋唐怎麼樣了,“聽說他談戀愛了,也不知道那姑娘好不好,我離得遠,他也不肯跟我說這些,你幫我瞧瞧。”
姚津一邊罵他發神經,跟兒子還這樣別別扭扭,低個頭能死還是怎麼的,一邊又歎氣,到底答應了他的要求。
這天早上剛上班,他就給宋唐打了電話,上午有會議,就約了下午的時間。
於是宋唐幹脆沒去店裏,喂完十月貓糧,就進了畫室,“你乖乖的,別打翻東西啊。”
十月喵嗚一聲,乖乖的在畫室門口坐下了。
宋唐進去畫畫,他最近打算臨一幅北朝的墓室壁畫,還不是單純臨摹人物圖像,而是打算做戲做全套,從畫紙就開始“造假”。
要先給毛邊紙刷白漿和泥漿,白漿就是國畫顏料鈦白,一層層地刷,刷的又細又勻,等幹了就可以開始畫了。
中途他出來去洗手間,看見十月還坐在畫室門口,看見他出來就立刻站起來,湊上來蹭蹭他褲腿,模樣討好又可憐。
宋唐就又心軟了,彎腰抱它起來,捏捏它的小爪子,低聲問:“你怎麼不去玩啊?”
十月喵了聲,眼巴巴地瞅著他。
等他從廁所回來,畫室的門就打開了,十月大著膽子走進門口,左右看看,滿臉小心翼翼的好奇,尾巴尖兒左右擺擺。
“十月,過來。”宋唐抬頭叫了聲。
小貓聞聲立刻小跑過去他身邊,小碎步輕得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宋唐指指旁邊的貴妃榻,“坐那兒,不許亂跑,碰翻東西以後就不許進來了。”
也不知道它到底聽沒聽懂,反正它跳上貴妃榻以後沒多久,就開始呼呼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小呼嚕。
宋唐覺得這種體驗感很新奇,他還沒有在貓呼嚕聲的背景裏畫過畫,覺得自己也快要發困了。
才把毛邊紙刷完晾幹,就到了下午,他把十月就在家裏,自己出了門。
容城曆史博物館位於“容城八景”之一的怡湖公園內,周圍依山傍水,環境清幽,登上博物館最高點的炮樓,就可以俯瞰小半個容城的景致。
遠處容江的江水奔騰,川流不息,看不見盡頭,早前要畫《容城八景·怡園風華》時,他就來過這裏,還幻想過如果能站在這裏看煙火或者花燈,那肯定會更加震撼人心。
不過今天他不是來賞景的。
他直接去到館長辦公室,找到姚津,寒暄幾句之後,在他的帶領下去到書畫修複室,看了那幅等待修繕的古畫。
這是一幅宋代的仕女圖,畫麵上已經出現黴斑、汙漬、顏料返鉛和紙張老化等問題,宋唐他們進去的時候,修複室的修複師們正在用色差計監測畫麵色差,好更加明確這幅畫有哪些病害,並且詳細記錄下來,便於修複後做數據對比。
看見姚津帶了個年輕人進來,都不由得好奇,待聽說這就是館長找來的外援,頓時又忍不住麵麵相覷。
這麼年輕,甚至比他們中的有些人還小,真的能行嗎?
一時間,大家更加擔心了,這新來的館長怎麼回事,找個這麼不靠譜的人來,真的不是存心想毀了這幅畫?
可能是做這一行的人心思都挺好看懂的,他們的擔憂幾乎沒有任何避諱地顯露在臉上,姚津看了他們一眼,直接介紹道:“這是宋唐,畫家,文物修複三級技師,他的老師是著名考古學家宋開文教授,說起來算是我小師弟了。”
說完哈哈笑了兩聲,把除了宋唐以外的大家都笑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