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孟雖然戰功累累,但畢竟年歲已大。
秦珩秋這些年來都代替他來京城敘職,時常還會和沈格澤把酒言歡。
在沈格澤心裏,秦珩秋遠比那從未謀麵的秦孟來得靠譜多。
輕咂一下嘴,秦珩秋往前站了一步,離沈格澤更近了一些:“沈格澤,你果然是被皇上保護得極好,總也不知道這世間,最難揣測的就是人心。”
沈格澤蹙起眉。
秦珩秋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沒等他開口,秦珩秋便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沈格澤啊,要想將你從皇上的保護中騙出來,可真是不容易。”
“我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麼一個機會。若不是秦孟那個傻子將龍懷大小事宜都交托給我和父親,怕是我也不能走到這一步。”
秦珩秋說完,突然放聲大笑。
笑聲回蕩在空空的穀底,與樹葉颯颯聲響交替著在沈格澤耳邊回蕩。
沈格澤突然意識到些許不對,他緊緊抿唇,安靜地等著秦珩秋繼續。
笑過之後,秦珩秋的神色忽地收斂。
他陰測測地注視著沈格澤,冷聲道:“沈格澤,你就留在這裏,不要出去了罷。”
沈格澤的手默默按在劍柄上,緊繃的下頜線宣告著主人此刻不平的心緒。
是秦珩秋?
是他派了人在九環穀外圍剿自己的人?是他安排了這一趟刺殺?
可是——
“為什麼?”沈格澤咬牙,一字一句往外蹦道。
秦珩秋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看小醜似的看著沈格澤:“為什麼?沈王爺,你還要問我為什麼?”
“我自第一次與你相見,便向你提過,我想當上那大將軍。”
歎了口氣,秦珩秋極為遺憾地搖了搖頭,惋惜道:“可是王爺你卻總是推三阻四,一會兒說秦孟那老不死的還能在任一段時間,一會兒又說我年歲太小。”
“沈王爺,若不是我已經有了十全的把握,怎麼會做出這些事來?”
沈格澤更加想不通。
自己已經向皇兄諫言,秦珩秋確實年歲過小,可是過了兩年,這位置怎麼著都會是他的。
他急什麼?
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解,秦珩秋不耐煩揮了揮手:“你不懂。不過現在也沒有必要跟你說了。”
“沈格澤,這些事情,就留到你下去了後再想吧。”
沈格澤突然便覺得危險的氣息浸在四周空氣裏。
他仍然是沒有想明白。
明明前不久還在一道喝酒快活的好兄弟,怎麼轉眼就變了副模樣。
可他卻直覺不安全。
而這種直覺成真時,沈格澤已經來不及反應了。
秦珩秋高舉著長劍,劍尖端磨得很平,卻不妨礙劍氣洶洶。
沈格澤被逼得往後連連退去,直到退到了灌木叢邊。
秦珩秋的雙眼中帶著一絲勢在必得的勝利,上彎嘴角,輕聲道:“沈格澤,來世不要再這麼天真了。”
說罷,秦珩秋用力將長劍往前一送。
沈格澤隻覺胸口一痛,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的腳邊。
再下一個瞬間,他便被推到了虛無中。
九環穀的天總是陰暗,沈格澤的身軀在空中停了一瞬,便以疾速朝下墜落。
如果自己沒有如約回府,嬌嬌該怎麼辦?
皇兄會待她好嗎,會如自己囑托的一般事事關照她嗎?
孩子呢?嬌嬌一個人帶孩子,應當會很苦吧。
失重的感覺環繞著沈格澤。
他遺憾地想,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告訴嬌嬌。
可是來不及了。
秦珩秋飄忽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沈王爺,我這就把你的玉佩帶回京,給你那嬌滴滴的王妃,好讓她也有個念想,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佩啊……
皇兄曾說那玉佩會為自己擋災,若是能帶回去給嬌嬌,為她擋災,應當也不錯罷。
沈格澤最後一縷思緒也消散在空中。
手中的茶杯砰地被沈格澤捏碎,他怔怔看著血肉模糊的掌心,恍然回神。
那隻是個夢罷了。
嬌嬌?是謝府嫡女謝嬌嬌嗎?
沈格澤回憶了一下,似乎從未見過這名女子。
平靜地鬆開手,沈格澤像是覺察不到疼痛一般,換了個茶杯又為自己倒上茶。
可這夢境裏讓他最為在意的並不是秦珩秋的背叛,而是他不知何處冒出來的王妃。
早在明事理之時,沈格澤就對皇上說過,並沒有娶妻的念頭。
皇兄和皇嫂感情深厚,可皇兄為了朝政穩定,還是迎了幾位妃子入宮。
沈格澤幼時便見過皇嫂黯然神傷的模樣,對這男女之事便有了些許抵觸之心。
更不要說長大以後,沈格澤親自去問過皇兄,自己母妃去世的場景。
皇兄說,母妃是父皇最愛的嬪妃,可父皇卻還是迎了大大小小數十妃嬪入宮。
也正是因為如此,母妃懷他的時候仍然憂心,為了他那從未謀麵卻想要謀反的幾位皇兄,也為了皇兄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