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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劍鳴覺得最近雜亂的事情很多。
青水湖住宅小區的房子已經在裝修了，曉鳳催過他好幾次，要他去看看。“隻要你認為好就可以，不用我去看了。”每次他都是這樣對妹妹說的。“你隻要掌握好一條，就是全部裝修不要超過一萬塊。爸補發的工資一共是八萬，買房子用了四萬五，裝修一萬，還要留點……”說著，陸劍鳴看了看妹妹。“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要、我不要，留著將來給我娶嫂子用。”曉鳳趕緊聲明。“你看你急的，我又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等搬房子的時候，要舅舅舅媽一起搬過來。將來他們老了，病也會多，看病可得要化錢。舅舅雖然可以報銷一點，可一部份還得自己出。表姐早幾年就南下打工去了，聽說也不容易，表哥家境況一般。”陸劍鳴道。這些曉鳳也想到了，她說：“哥，那邊房子裝修你總要去看一次吧，看看有哪些不合意的，就可以馬上改。”“好吧，”陸劍鳴總算答應了。
快要開學了，陸劍鳴中午抽空去了一趟小兔子家，他將已經替杜小塗聯係好了、在鐵路學校插班的事情告訴了小兔子和他奶奶。小兔子高興得拍起手來，自從爸爸公傷死後，媽媽就離他而去，自己就失學了，相伴年老的奶奶艱辛度日。一想到奶奶，小兔子就高興不起來。“可、可我去讀書了，就不能再去撿廢品，每個月要少十多塊錢，奶奶眼睛又不好，還經常生病。大哥，要不我還是不去讀書算了。”想到辛勤拉扯自己長大、相依為命的奶奶時，他又不想去讀書了。
“孩子，你應該去瀆書，常言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隻有讀好書，將來才能掙大錢。奶奶我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能過得一天就算一天，況且我現在還能動、可以照顧自己。再說，隔壁的王大嬸也會經常關心我。孩子，你要去讀書，你大哥好不容易給你聯係了，你要是不去，能對得起他嗎？”老人用手帕擦著眼淚說。
“什麼也不要說了，後天上午我就帶杜小塗去報名，學費的事你們就不用操心。我另外還給小兔子找了一份事做。”陸劍鳴道。“做事？”祖孫倆瞪大著眼睛。“是這麼一回事，上次電視台那個胡大姐說了；她愛人在寧昌晚報社工作，她說，讓小兔子下午放學以後，去火車站賣晚報，小兔子下午三四點鍾就可以放學，這時晚報也正好印出來。賣到七點鍾，有三個小時，比你撿一天廢塑料瓶強多了，而且這賣報的事是穩定的。我替你算過了，每天賣三十份、就先賣三十份，每份報紙掙五分錢，一天就是一元五角，一個月下來，就有三四十塊。車站下午四點到七點旅客最多，賣得好，以後還可以增加。賣完報回家，晚飯以後，做一個半小時的功課，才九點多，時間也不晚。”陸劍鳴幫著劃算道。
“大哥，我不是鐵路職工的家屬，車站不讓賣。我經常看到有人想到車站裏去賣食品什麼的，都被車站的人趕出來，有的還要沒收他們的東西。”小兔子突然想起來，他對陸劍鳴道。
“這你就不用操心，我同車站派出所汪所長說一下。就這樣，後天上午八點鍾我來叫你。”陸劍鳴說著，他看了看屋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個家，真可以用“屋徙四壁”來形容，“得給這孩子買兩件衣服。”他心裏想。“還有，從現在起，我不再叫你小兔子了，得叫你的大名杜小塗，以後在學校裏，不要同別人說你的綽號叫小兔子，記住了？”杜小塗點了點頭。
“大哥，我家隔壁的一條巷子口上，有一家叫‘光輝旅社’的，可能是光頭他們的窩點。”杜小塗想起來趕緊告訴陸劍鳴；“我跟蹤過光頭幾次，他們這夥人在外麵得了手，轉悠轉悠的、就都轉到那家旅社裏去了，真的。有一次，我裝著是去尋人，到裏麵看了，一個胖胖的三四十歲的女人，好像是老板娘，光頭他們對她低頭哈腰很是恭敬。”
“你多給我留心點，沒有事，千萬不要去驚動他們，一定記住了。”陸劍鳴再三叮囑杜小塗。“我記住了，”杜小塗點了點頭。
曉鳳今天是下午班，早飯後，她就要拉哥哥和舅舅一起去看房子。“你們兄妹去看就行了，我們年紀大的人、和你們年輕人的觀念不一樣，過時啦。”唐美璋道。“你舅舅說的是，隻要你們自己滿意就好，能節約就節約一點，但也不要太省了，房子今後可是你們自己住的。”舅媽也在一旁說。
“不，”曉鳳爭著道：“舅舅舅媽，我已經和哥商量好了，到時候你們也一起搬過去住。”“這……”唐美璋夫妻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曉鳳，我知道你們兄妹待我和你舅舅好，你們有這份心意，我和你舅舅也就知足了。你表姐、表哥都不在身邊，我早就將你們當成是自己的兒子和女兒了。曉鳳將來要出嫁，劍鳴要娶媳婦，你們都要自立門戶。現在的姑娘要求可多啦，男方家裏有老人的就不願意上門，我與你舅舅有地方住，你們兄妹倆的情意，我們就領了。”舅媽的話有點憂傷。
“舅舅，我和曉鳳真的商量好了，到時候你們一起搬過去住，這裏的房子就租給人家。你們要不肯搬，那我和妹妹也不走了，還是這樣住，青水湖的房子就租給別人。”陸劍鳴堅定地說。唐美璋夫妻兩個對視了一下說：“這事過幾天再說吧，等繼宗下次來的時候也得聽聽他怎麼說。”
“什麼時候表哥出車回來，我和曉鳳去看看他，還有我那個小侄女，我還沒有見過麵呢。”陸劍鳴記得妹妹告訴過自己，表哥一家來看舅舅、舅媽的時候，他正巧在值班的事。
唐美璋還是被曉鳳拉著一起去了，他和陸劍鳴對裝修都感到滿意。“哥，你那個房間的書櫥夠大了吧？”曉鳳知道哥哥喜歡看書買書，所以就給他打了個四扇六層的書櫥。“女孩子就是心細。”陸劍鳴不但對書櫥滿意，對整個房子裝修的格調、質量也感到滿意，聽曉鳳說；裝修總共隻要七、八千塊就夠了。“不錯，看來妹妹是個會精打細算的人。”陸劍鳴在心裏讚許道。曉鳳這時正拉著唐美璋在看為他們倆人準備的房間，“我們都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隻要能住就行，盡量節省點。”唐美璋對曉鳳說。
回來的路上，陸劍鳴要妹妹幫他買兩套十二三歲男孩穿的衣服，“兩套式樣不要一樣，不用買什麼新潮的，隻要結實，價錢便宜點。”“給誰買的？”曉鳳好奇地問，“喔，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叫小兔子的弟弟。”“就要開學了，我已經聯係好讓他去讀書，可這孩子沒有什麼幹淨的衣服。”陸劍鳴告訴妹妹。“我下午上班時就去買，算是我送給這個小兔子弟弟的。”曉鳳慷慨地答應了。“以後得叫他的名字，這孩子叫杜小塗，不要再叫他綽號了。”陸劍鳴叮囑妹妹。
今天是學校開學報名的時間，陸劍鳴領著穿了新衣服的杜小塗、帶著蘇梅給他的那封信到鐵路學校來報名。他問報名處的一個老師；蔡校長的辦公室在哪裏？老師告訴他；蔡校長昨天就交待過了。說著，就把他們倆領到了校長辦公室。
蔡校長看了陸劍鳴遞給他的信以後，隨手就寫了張便條，他將條子交給一個辦事員說：“你陪他們去報名，告訴報名處，這學期的書雜費全免了。你是他的哥哥？你們認識市教育局的陳局長？”蔡校長問。陸劍鳴感到愕然，不過他心中一轉；“一定是蘇梅找了陳局長。”“我的一個朋友同陳局長熟悉。”陸劍鳴道。“原來這樣。”蔡校長的口氣明顯沒有剛才那麼熱情了。
陸劍鳴也不去理會蔡校長的態度，隻要能讓杜小塗插班讀書就行。今天他還帶了錢，準備著交書本費的，他問過別人，學校一般隻減免學雜費，這書本費還得自己交。“想不到蘇梅弄來的那封信作用這麼大。這人同人的差別為什麼就這麼大呢？”他心裏想。
經過老師測驗，杜小塗插到四年級一班。這孩子挺聰明的，老師問的幾個問題基本上都答對了。
明天就要開學上課，回來的路上，陸劍鳴告誡杜小塗；不要貪玩，不要去羨慕別的同學，上課的時候一定要認真聽老師講，這樣，晚上做功課就省力多了。“你要是沒有讀好書，可就對不起撫養你的奶奶、對不起所有關心你的人了。”陸劍鳴叮囑道。“大哥，你放心，我知道這機會來得多麼不容易，我會好好讀書的。”杜小塗認真地說。
幾天以後，胡蓉蓮也幫杜小塗聯係好了賣晚報的事，可以先賒賬，第二天取報的時候，再結算第一天的，沒有賣完的報紙還可以退。
陸劍鳴找了汪所長，把杜小塗家裏的情況說了，並說要讓他進候車大廳和站台去賣晚報。“按規定，外麵的人是不讓進車站裏來賣東西的，就是鐵路職工的家屬，也不是誰想來賣就能賣的。既然是你認的弟弟，那就變通一下。”汪正祥說著就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火車站售貨員證遞給陸劍鳴，他說：“小陸，車站治安的好轉，你是有功之臣。”站台上的流動售貨員都掛著這種牌子，“太謝謝你了，汪所長。”陸劍鳴接過牌子感激道。
這幾天蘇梅也很忙，自從上次直播專題節目以後，她接到很多市民打來的電話，也收到很多寫給她的信。而主要又是針對陸劍鳴說的話，基本上分成兩類意見。
支持的人說；陸劍鳴講的很有道理，對於我們時代的英雄應該大力宣傳，讓英雄們高大的形像能夠牢牢地樹立在我們青少年的心中。讓我們年輕的一代能夠永久的記住他們的名字，學有榜樣。
有的說；每年到烈士犧牲的那天，應該開展多種記念活動。他們說；現在廟裏的香火這麼旺盛，功德箱裏的錢多得都塞不進去。很多黨員、幹部也去燒香拜佛，相比之下，我們的英雄們卻被冷落了。
很多人還對現在大捧特捧明星的現象十分反感，認為這樣會不利於對青少年的思想教育。尤其是一些家長，對自己的孩子開口歌星、閉口影星，房間裏，明星的畫像被貼得滿滿的。他們既反感、又感到無奈。他們對提出在青少年中間開展繼承和發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教育，舉雙手讚成。
他們在來信中一針見血地指出；現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搞改革開放，但也不能什麼工作做得好壞，都用經濟這把尺去衡量，應當有政治標準。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和資本主義有著本質的區別。如果說，隻要能賺錢就是好的，那麼販毒*不是可以賺很多的錢？他們表示支持陸劍鳴的觀點，並希望能經常舉辦一些這樣的節目。
持不同意見的人認為；陸劍鳴說的一些話雖然有道理，但有點走極端。他們說；在青少年中開展繼承和發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教育是必要的，他們也承認學生追星確實有點過頭，可是從另一麵講，也是好事，年輕人有榜樣，可以催促他們努力奮進。他們說；陸劍鳴有的觀點已經過時了，不合現在的潮流。持這種看法的人比較少，多是一些在近年改革開放中發起來的私企老板和經理們。
蘇梅是支持陸劍鳴觀點的，他說的那些話確實有其道理。可她又感覺到；有的似乎與現在社會潮流有不合拍的地方。她將兩個方麵的意見都整理了，準備找個時間和陸劍鳴探討一下。
蘇梅決定先抽出時間去火車站采訪一下，車站治安明顯好轉，自己答應了王處長的。“對，順便還可以找一下陸劍鳴。”她想著，隨手就撥通了鐵路公安處的電話。王林德不在辦公室，接電話的是桑潔貞。蘇梅告訴她；自己是電視台的，上次已經與王處長約好了，準備來采訪車站治安工作好轉的做法和經驗，請她告訴王處長，明天下午台裏正好沒有安排，如果可以，就讓王處長回來以後給電視台回個電話。她告訴桑潔貞，她叫蘇梅。
桑潔貞聽說電視台要來采訪車站的治安工作，感到很高興。火車站及周邊治安的好轉，他們鐵路公安處應該記第一功。通過電視台的報道；可以大大提高鐵路公安幹警在人們心目中的形像，自己作為一名鐵路幹警，自然也能臉上增光。
桑潔貞一接完電話，就走出辦公室去找王林德。她估計處長不會走遠，根據她的經驗，處長如果要離開路局大樓外出，就一定會告訴自己怎麼同他聯係。剛才王林德離開時，並沒有說自己要去哪裏。“處長一定是在路局大樓的哪個辦公室裏。”
王林德上班後，見沒有什麼要緊的事要辦，他翻開桌上的文件夾，裏麵一個是車站派出所送來的；“關於要求增加治安協管員工資的報告。”報告提出將治安協管員的工資從每月的三十五元增加到四十元。王林德沒有多想，提筆一揮“同意，”並簽上了自己的大名。這段時間，車站治安狀況的改觀，聘用的治安協管員確實作出了很大努力。“一個月隻增加五塊，這個汪正祥也小氣了一點。”不過，王林德當然也不會去改動報告。
下麵的是省公安廳一個文件，內容是關於在國慶期間加強治安工作。他快速的流覽了一下，無非是“國慶期間加強治安工作的重要性，”什麼“領導重視，加強警力、安排好值班，電話保持二十四小時暢通。”等等。他見文件沒有什麼新的提法，於是在文件上寫了“處內傳閱。”剛擱下筆，想了想又在後麵補上；“並請車站派出所汪正祥同誌閱，擬於近期開兩個會；一個是公安處與所民警的會，一個是治安協管員會，傳達省廳文件精神，研究在國慶期間加強治安力度的措施和辦法。治安協管員會請汪正祥同誌負責安排。”隨後就簽上了名。他把文件夾丟給桑潔貞以後，便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桑潔貞先到政治處，沒有見到王林德，於是她來到路局辦公室。遠遠的、她就聽見了處長的大嗓門，王林德正在與辦公室桂主任打著哈哈。“警花，找你們處長有事？”桂清誌因為麵對著辦公室的門，見桑潔貞過來便道：“你是難得來我們辦公室串門的，”桂清誌很喜歡與年輕的女人聊天。“主任是大忙人，我們當兵的可攀不上。”桑潔貞開著玩笑道。其實，她經常要來路局辦公室辦事，可碰到桂清誌的時候卻並不多，十次裏隻有兩三次。隻要桂清誌在辦公室，他總要同她聊上幾句，總想讓這朵漂亮的警花能在自己辦公室裏多開上一會。
“什麼事？”王林德邊問邊站起來往外走，“走，回辦公室去說。”他知道桑潔貞找上門來，一定是有比較要緊的事情。
“處長，剛才電視台一個叫蘇梅的女的打來電話，說準備明天下午來處裏采訪，是關於治安的事，她問你明天下午有沒有其它安排？”桑潔貞一走進辦公室，她就告訴了王林德。
王林德聽了以後沒有作聲。其實他心裏很是高興，這可是突出公安處成績的一個機會。他拿起電話，想了想又放下說：“你再過十分鍾，就給電視台那個叫蘇梅的打電話。”說著，他寫了個電話號碼交給桑潔貞道：“就說我在車站呱出所有點事，已經告訴我了，說我們熱誠歡迎電視台來采訪。時間就說……就說四點鍾，我們在處裏等。”“四點是不是晚了，五點半就要下班，人家總得要到車站去看看吧？”桑潔貞不解道。
“你就按我剛才說的意思給她打電話，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安排在四點？”王林德問。桑潔貞搖了搖頭。你真是‘聰明麵孔笨肚腸。’一是我們內部先得開會，統一認識和口徑，二是你留給她采訪的時間多了，她東問西問的，萬一問出了什麼新的問題來，豈不要增加麻煩？三是要招待他們吃晚飯，攏絡一下感情。這晚飯就安排在……”王林德思索了一會道：“安排到東方海鮮城，那兒離車站近，檔次也高。”“局裏不是規定了招待一律隻能在咱們自己的招待所嗎？”桑潔貞問。“我說你的腦子裏就是少根弦。”王林德笑著指著桑潔貞說：“招待所檔次低了，而且招待的標準又是定死了的，還要桂清誌簽條子。這個老烏龜……”王林德在背後總是這樣叫他。“他見了蘇梅這樣漂亮的女人，肯定要擠進來作陪，你又不好推辭他。噯，你以後少到他那辦公室裏去，我看他對你就沒有安什麼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