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陸劍鳴已同舅舅說過了好幾次;表哥什麼時候回來,告訴他和曉鳳,他們要去表哥家。
曉鳳告訴哥哥;青水湖的房子已經裝修完了,得讓它透透,國慶後就可以搬過去住。這當然得先同表哥說一下,人家是兒子,應該讓他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搬到哪裏去了?至於表姐那裏,一時很難聯係上,也隻能讓它去。
市紡織一廠的李敏秀,在二村的路上碰到過曉鳳好幾次,每次她都要問;你那個叫馬齊東的同學有沒有聯係上?兩個人有時就站在路邊聊上一陣,你的衣服是什麼料子的?你平時都用些什麼牌子的化妝品等一些姑娘們感興趣的話題。她邀曉鳳到她家裏去玩過兩次,出於禮貌,曉鳳也邀李敏秀來過家裏,不過都是下午,因為下午哥哥上班不在家。
昨天上午,她們兩個人都休息,又在路上遇著了。“昨天晚上我在電視上看到了你的同學,他是專題節目的嘉賓,肯定是他!原來你的同學還救過孩子。”李敏秀激動地告訴曉鳳。“對,我給寧昌電視台新聞熱線打個電話問問,你那個同學住在哪裏?哎,你說你的同學叫馬齊東,可電視上介紹;怎麼說他叫陸劍鳴?這是怎麼回事?”李敏秀覺得很奇怪。“你是不是看錯了人?”曉鳳故意問。“不會錯的,肯定不會錯!那天早晨他救了我以後,把我送到九棟樓下,還站著說了一回話呢。他叫陸劍鳴,陸、劍、鳴……陸曉鳳。好啊,原來你是在騙我,我明白了,這人一定是你哥哥,他叫陸劍鳴,你叫陸曉鳳。上次去青水湖的路上,碰到你們倆兄妹在一起。”說著,李敏秀歪著頭祥端了一會曉鳳說:“看,你們兄妹兩個長得多麼像。你呀,還這麼壞,我們都這麼熟悉了,還不肯告訴我。”李敏秀連珠炮似的話,讓曉鳳想解釋也插不上嘴。
聽李敏秀分析得合情合理的,曉鳳覺得不好再瞞她了。她對李敏秀講了實話;那天你遇到同我在一起的人,確是自己的哥哥,是他不讓我說的。“我哥最不願意別人去謝他,他救了孩子後,孩子的媽媽、幼兒園的老師到我們家裏來當麵謝他,還有電視台的來采訪,可事後我哥一直埋怨我不該告訴別人。其實又不是我說的,是我高中的同學王娟娟,她在幼兒園當老師,我哥救的那個孩子正巧又是她班上的。是娟娟到我家裏來玩的時候認出我哥的。”
“你哥哥什麼時候休息?我一定要當麵感謝他,真的,不當麵向他表示感謝,我心裏就像是欠了什麼?”李敏秀堅決道。曉鳳聽她這麼一講,也覺得不好怎麼去拒絕她,她想了想對李敏秀說:“我哥在車站當治安協管員,都是下午班,晚上九點下班,一般都在九點二十到家裏。要不這樣,你隨便哪一天晚上到我家裏來,等我哥回來,你就裝著是剛認出來的。記住了,千萬別帶什麼東西,你要是帶東西來,我以後可就不同你玩了。”曉鳳認真的道。“這怎麼可以呢?感謝人哪能空手說幾句話的?”李敏秀覺得不送禮物就顯不出自己的誠意來。
“第一次絕對不能送,否則我哥就會知道是我告訴你的。隻能裝著是偶然碰到,下次你再送就不管我的事了,不過我還是勸你別送的好。”曉鳳真心的告訴李敏秀。“我知道了,我會處理好的,拜拜。”李敏秀說著就和曉鳳分了手。
隻要曉鳳是上午班,王娟娟隔三叉五的晚上還是來,等陸劍鳴下班回來以後,娟娟總會小聲的同他說上幾句話。
娟娟織的那件鵝黃色的毛衣快要完工了,曉鳳一直沒有在意。一天晚上,娟娟正在比試著快要完工的毛衣時,曉鳳看見毛衣左上胸的地方織著一朵鮮紅的杜鵑花。“呀,這花怎麼讓你織出來的?真好看。你這是給誰織的?大了,不是你自己穿的。”曉鳳問。“我是給……”娟娟的臉刹時紅了起來。“我是替別人織的。”娟娟輕聲道。曉鳳馬大哈似的也就沒有在意。
這天晚上娟娟又來了,她挎著一隻鼓鼓的包,兩個人坐著閑聊了一會,說原來高中同班的那些同學、誰誰現在在哪裏?誰誰現在又怎麼樣了?“快到國慶了,大家又要聚一聚,不知道陳琳娜這次是怎麼安排的?”娟娟問。曉鳳說她也不知道。
陳琳娜高中和曉鳳、娟娟一個班,她人長得漂亮,又愛打扮。家裏條件好,她父親很早就拉起了一個建築工程隊,後來又辦了建築工程公司。改革開放以後,寧昌市到處大興土木,公司業務不斷,忙得不可開交。從原來的工程隊發展到公司,從原來隻能造五六層樓的房子、到現在能建造二三十層的高樓大廈。她家裏有的是錢,怎麼花也花不完。陳琳娜又是獨生女兒、掌上明珠,女兒要什麼,夫妻倆沒有不依的。
陳琳娜性情開朗活躍,待人熱情豪爽。在班上,她連續三年都當選文體委員。家裏雖然有錢,但她也沒有看不起那些家庭困難的同學,她經常幫助他們。學校、班上組織什麼活動,家裏貧窮的幾個同學不想參加時,她都會拿出錢來。三年裏,陳琳娜從來也沒有讓一個同學因為錢的緣故而沒有參加活動的。高中三年,曉鳳也得到過她的不少的幫助,班上同學都叫她“小俠女”,尤其是男生,經常圍著她轉。
畢業以後,除了幾個考到外地去上大學的同學外,每年,在寧昌的同學都要聚會兩次;上半年一次在清明前後,下半年就在國慶節。
“曉鳳,國慶節聚會的時候,讓你哥哥也一起去,你說好不好?”娟娟問曉鳳。“原來我同我哥說起過,他一定不肯去,他說他不是我們的同學,聽他說話,你真會被氣死。再說,他每天都要上班,還得請假,就更不會去了。”曉鳳道。“請假的事好辦,我去替他請。”娟娟道。“你……”曉鳳一時不解。“我同我爸爸說一聲不就行了?”娟娟笑著對曉鳳說:“我就說;是我們邀請他一起談論發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的事。”“真是的,你看,我怎麼就忘記你爸爸是鐵路公安處處長了呢?我哥正該是你爸爸管。”曉鳳高興得拍起手來,突然她停住了,做了個鬼臉,朝唐美璋夫妻倆的房間努努嘴,又伸了伸舌頭。娟娟明白曉鳳的意思;舅舅他們都已睡了。
“我去找陳琳娜問問,國慶同學聚會怎麼安排的?再告訴她,讓你哥哥也參加,將你哥哥的事對她說說,她一定會舉雙手讚成的。”娟娟自信地道。
“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去了。”娟娟說著就站了起來。“還不到九點呢,”曉鳳感到奇怪,“娟娟今天怎麼啦?”“曉鳳,你幫我一個忙。”娟娟說著就從挎包裏拿出來一個鼓鼓的塑料袋,她將塑料袋遞給曉鳳。“這是什麼?幫什麼忙?”曉鳳接過袋子好奇的問。“是我替你哥哥織的一件毛衣,你幫我交給他。”娟娟漲紅著臉道。曉風將袋子打開,拿出那件鵝黃色的毛衣,一件普通的毛衣,凝結了娟娟幾十天的心血。“娟娟,還是你自己給我哥好,我給他,他會罵我的。”曉鳳有意逗娟娟,可說的也是實話。“你還算是我的好朋友呢,這點忙也不肯幫,真氣人。”娟娟也玩笑著道,還在曉鳳的肩上捶了一拳。“你對你哥哥說,是我賠他的。”“賠?賠什麼?”曉鳳不解的看著娟娟。“你不知道?你哥哥剛回到寧昌這天,他在馬路上救了強強,當時他身上穿的一件新的襯衣,讓汽車給撕破了,這件毛衣算是我賠給他的。”娟娟告訴曉鳳。
曉鳳記起來了,她曾經在哥哥的袋子裏見到過這件破襯衣,袖子被撕開了一大塊。哥哥問自己能不能補?自己當時說;破了這麼大一塊,補了多難看,一件的確良襯衣值幾個錢?明天我給你買兩件來。自己還同哥哥開玩笑說;把袖子剪了,改成短袖的,夏天穿多好。哥哥後來真的要舅媽給改了。想到這裏,曉鳳禁不住笑出聲來。“你笑什麼?”娟娟問她。於是曉鳳就對娟娟說了她剛才想起的事情,惹得娟娟也捂著嘴笑。“好吧,我試試,要是我哥一定不肯收,那我也沒有辦法。”“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娟娟說著就告別了曉鳳,急衝衝的下樓走了。
晚上陸劍鳴回來洗漱完了,見曉鳳還在看電視,他對妹妹說:“怎麼還不去睡?時間不早了。”曉鳳站起來關了電視說:“有人給你送來一件毛衣。”說著,她就將那件毛衣在陸劍鳴麵前抖了抖。“什麼人?你怎麼能收人家的東西?”陸劍鳴說著就接過衣服折好了,隨手遞給妹妹道:“明天去還給人家。”“看你,也不問問清楚是怎麼回事?”曉鳳不滿道。“誰?你說是怎麼回事?”陸劍鳴看著妹妹。“你剛到寧昌這天,在路上救強強時,你襯衣的袖子不是讓汽車給掛破了嗎?後來你還叫我補呢。這是娟娟專門給你織的,是她賠給你的。你看,娟娟織得多好,還有那朵鮮紅的杜鵑花。”曉鳳說著又抖開了毛衣讓哥哥看。陸劍鳴想了想說:“你明天把衣服還給她,你對她說;她的心意我領了,一件襯衣不值什麼,怎麼能要她的毛衣呢?你就替我謝謝她。”
“哥,別說這麼多,先試試合不合身?”曉鳳說著就拿起毛衣要往哥哥身上套。陸劍鳴用手擋住道:“別胡鬧了?”“偏要你試、偏要你試。”曉鳳賭氣地喊。“噓,輕點,別把舅舅他們給吵醒了。”“你不試我就要喊。”“好好,我試我試。”陸劍鳴無可奈何地讓妹妹套上了毛衣,曉鳳繞著他轉了一圈說:“不大不小正合身,娟娟還真行,要是我,就不會織得這麼好。”陸劍鳴脫下毛衣折好了交給曉鳳說:“明天還給她,替我謝謝了。”“衣服已經穿了,就不能再退還給人家,這樣不禮貌。要還你自己去還。”曉鳳將毛衣丟還給了哥哥。
“哥,你的毛衣可是穿不完了,你看,這件織的是杜鵑花。上次ju花姐織的那件上麵是一朵ju花。下次怕是還有梅花的呢。”曉鳳狡詰的笑著道。“看你在胡說些什麼?快去睡吧,你明天不上班了?”
第二天晚上,李敏秀來到了曉鳳家,她是同她的男朋友戴家林一起來的,還真的沒有帶什麼東西,來時都快九點了。曉鳳同他們沒有聊多久,陸劍鳴就回來了。
“你……”陸劍鳴一見李敏秀,感到很是突然。“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你叫陸劍鳴,我和你妹妹現在是好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叫戴家林,在市教育局工作。”李敏秀向陸劍鳴介紹道。“你好,”兩個人握了握手。
“上次多虧你救了我,我還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李敏秀緊緊拉住陸劍鳴的手。“我聽曉鳳的話,沒有給你帶什麼禮物,可我和我的朋友、還有我們家裏的人,都真心的感謝你。”“已經過去了的事還提它做什麼?‘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樣好。”陸劍鳴道。
“你在市教育局工作?”陸劍鳴問戴家林。“他在市教育局當秘書。”曉鳳搶著替戴家林回答。“你們局長是不是姓陳?”陸劍鳴問。“陳池,我們陳局長你認識?”戴家林有點奇怪。於是陸劍鳴就將杜小塗插班讀書、找人幫忙的事告訴了他。“那封信是我送去的,是送到省委大院家屬區,信是交給市二中的一個老師,那個老師也姓陳。”戴家林告訴陸劍鳴。“二中……爸爸從前不就是二中的老師嗎?”陸劍鳴心裏想,“下次問問蘇梅,那個姓陳的二中老師是誰?興許他會認識爸爸。”
李敏秀和戴家林一再感謝陸劍鳴見義勇為、救人於危難,倆人起身告辭,並再三邀請陸劍鳴到他們家裏去做客。
自從上次在東方海鮮城宴請了寧昌電視台蘇梅她們以後,鐵路公安處處長王林德就一直心事重重的,連桑潔貞也看出來了。“處長,我看你這幾天像是在犯什麼愁似的。”那天上班後,她見王林德靠在椅子上仰著頭,像是在想著什麼,於是便問。桑潔貞覺得處長這幾天有點變,以前,如果辦公室裏沒有什麼事,處長就會去其它處室串門聊天,很少會這樣空坐著。
“小桑,你看陸劍鳴這個人怎麼樣?”王林德問。“什麼怎麼樣?”桑潔貞心裏不禁有點緊張,是不是處長看出了自己喜歡他?她的臉上不竟泛起了一片紅雲。王林德沒有在意桑潔貞的表情變化。“你看陸劍鳴會不會走?”王林德又問。“走?他不是在當治安協管員嗎?會走到哪裏去?”桑潔貞感到奇怪。“唉,”王林德歎了口氣說:“那天在東方海鮮城我就看出來了,這個陸劍鳴可是個難得的人才。他同電視台那個叫蘇梅的很熟悉,我就怕他會不願意當這個治安協管員。像他這樣的人,到哪裏還會找不到更好的事情做?你有什麼辦法能把他留住?”王林德看著桑潔貞問。
“走?留住?”桑潔貞顯得有點語無倫次,她的心也不由得一驚。自從在東方海鮮城聽了陸劍鳴唱歌以後,她更喜歡他了。這幾天下午,隻要能離得開,桑潔貞都要溜到站台上去,她裝著是去檢查治安和車站的秩序,目的就是去找陸劍鳴聊天。“他會走?自己怎麼就沒有想過?”她在心裏嘀咕著。
“陸劍鳴會走?我怎麼就沒有聽說?不,他舅舅是鐵路的老職工,他又是住在舅舅家,他不會走的。”桑潔貞道。這理由,連她自己都覺得軟弱無力、說服不了人,她可真有點急了。“陸劍鳴如果真的離開了,就怕那些混混們又會來搗亂。”她有些憂心忡忡的道。“所以我就問你,怎麼能夠讓他留住?”“給他增加工資。”“加多少?”“嗯,加到六十塊,不,七十、嗯,八十塊,讓他拿兩個人的工資。”桑潔貞自己每月工資六十元,她想,陸劍鳴如果能夠拿到雙份工資,他一定不會走的。“如果別的地方給他一百、兩百呢?加工資不是辦法,我們在招聘治安協管員的時候,工資是由路局審定了的,不能隨便增加。上次每人增加五元,還是以補貼的名義加的,如果專門寫報告,讓陸劍鳴一個人拿兩個人的工資,有什麼理由?說他可以鎮住那些混混,那我們處同車站派出所這些人的臉往哪裏放?你盡出些溲主意。”王林德笑著說:“我想特招他為正式民警,這樣他就不會走、也不可能走了。”直到這時候,王林德才把他心裏想了幾天的辦法告訴了他的下級。“這到是個好辦法,可不知道能不能特招?”桑潔貞有點疑惑。“這事得先由處裏寫出報告,交路局批轉以後,報省公安廳,而且還得經過公安廳黨組會議研究同意,關鍵是省廳黨組這一關很難通過,省廳通過了,還要報省人事廳備案才能特招。”王林德說了特招的程序。
“這麼麻煩?到時省公安廳不批,那不是特招不成了?如果公安廳可以特批的話,很多地市公安局都會報,現在想進公安的人可多啦,很多人都有背景靠山,聽說卡得很死。”桑潔貞說了自己的擔憂。
“‘隻要功夫深,鐵尺磨成針。’隻要去努力,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我可是為車站的治安著想。你上次不是說過;陸劍鳴就像是一隻座山虎。火車站治安能有明顯好轉,憑良心講,這頭功應該歸他。這幾天空下來的時候,你去找他多聊聊,旁敲側擊的探探他口氣,看他有沒有想離開的意思?如果他有想走的打算,你可以透點消息給他,就說我們公安處很看重他,正在努力,不會讓他長期做治安協管員的。但不要同他說特招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先不要亂說,記住了?”王林德叮囑道。
“知道,處長不發話,我們當兵的是決不敢的。”桑潔貞高興地道。“以後自己再去找陸劍鳴說話,那就名正言順了。”她心裏想。
“我看你好像挺喜歡他的,沒有關係,年輕人嘛,哪個姑娘會不喜歡像陸劍鳴這樣的人?人長得英俊,又有才藝。”這是王林德在東方海鮮城聽陸劍鳴唱歌以後才感覺到的。“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隻要能留住他就行。可醜話說在前,他要是走了,我可是找你要人。”王林德看著桑潔貞道。
“處座,那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我怕是沒有這個本事。”桑潔貞有點不滿。“你看你,我不過是同你開句玩笑嘛,就當真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陸劍鳴真的要走,那也沒有辦法。不過隻要搞到了特招指標,就沒有問題了,我這就去找路局的領導說說。”王林德說著就離開了辦公室。
下午,桑潔貞又到站台來找陸劍鳴了,她選在三點不到的時候。上午她就想好了;四點以後,車站上下車的旅客就多了,說話也不方便。去早了又顯得自己太心急了一點。桑潔貞本來想換便裝去的,可想了想,還是決定穿警服。路局的人不都是叫自己“警花”嗎?還不是因為自己穿了警服更好看?她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穿警服更顯得英姿颯爽。“怪不得,這些男人都經常會偷偷的看自己。”她心裏甜甜的。
陸劍鳴同往常一樣,兩點剛過就到了站台。寧昌火車站最忙的時段,是下午四點到六點,那段時間有好幾趟始發和到站的終點車,上下車的旅客也特別多,也是他們協管員最緊張、最忙碌的時候。
這會站台上空蕩蕩的,他同舒建國聊了幾句,又和值班民警尹勝利打了呼,就回到了西頭站台,陸劍鳴拿出了帶來的一本書,坐在花壇的矮牆上讀了起來。不過陸劍鳴雖然在看書,可隔一下他就會抬頭看看站台四周,現在站台的秩序好多了,也不用操太多的心。
桑潔貞一進站台,正遇上尹勝利,尹勝利看見她就馬上迎了上來,“警花,好幾天都沒有看見你了,在忙什麼?是不是處長指示你來檢查工作?”尹勝利沒話找話的與桑潔貞兜搭,他希望她能多同自己說一回話。
尹勝利今年剛過二十七,還沒有女朋友,桑潔貞從警校分來以後,讓他著實高興了一陣。隻要有機會,他都會千方百計的去接近她,可這朵警花在他麵前總是冷若冰霜,後來他也就氣餒了。
桑潔貞走到尹勝利跟前便停了下來,她隨便問了幾句,她知道;如果馬上就去找陸劍鳴,會引起別人的誤解。尹勝利已經看出了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她見桑潔貞老向西頭瞧,這才明白,她是來找陸劍鳴的,“怕是警花喜歡上這個治安協管員了。”
與尹勝利聊了幾句後,桑潔貞就朝站台西頭走了過去,“看什麼書哪?”見陸劍鳴正低著頭在看書,桑潔貞問:“能讓我看看嗎?”陸劍鳴就將書遞給了她,原來是《唐詩三百首》。“你喜歡讀古詩?我也喜歡讀。”說著,她就背起了白居易的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寫得多麼有哲理,還有他寫的那首《觀刈麥》。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桑潔貞又將這首詩背了一遍。陸劍鳴露出驚訝的目光,“這個漂亮的女民警到是有些文學函養。”他心裏想。
其實,桑潔貞上次看那個專題座談的電視節目時,她聽陸劍鳴講到白居易那首《觀刈麥》詩,也引起了她的興趣。後來她找來了一本唐詩,閑著時,就在辦公室裏拿出來念上幾句。
“唐詩寫得真好,又順口、又壓韻,有的詩句含意很深刻。”桑潔貞似有感觸地道。“可不是?像王之渙《登鸛雀樓》中的‘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還有王維寫的《相思》;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陸劍鳴也順口的背了一首,他仿佛感到與桑潔貞有了共同的語言。
“這本三百首能借給我看看嗎?”桑潔貞問。“你喜歡看就拿去看吧。”陸劍鳴說著就將書遞給了她。接過書,桑潔貞感到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默默的站了一回,她想起來了,就問陸劍鳴:“你對做治安協管員的工作習慣了嗎?”陸劍鳴認為她到站台來,是來檢查工作的,見她提出這個問題,以為她是在了解自己能不能安心治安協管員工作。於是陸劍鳴認真的說:“治安工作很重要,關係到旅客的安危。你看他們離家外出有多辛苦,大多都是為了生活而奔簸。既然我在這個崗位上,我的職責就是保他們平安。”“你有沒有想過做其它的事?”想到王林德的交待,桑潔貞急不可待地想了解他對現在做的工作有沒有別的什麼想法?“放心吧桑警官,我能安心做好治安協管員工作的,做其它事,我還沒有想過。”聽陸劍鳴這麼一說,桑潔貞就放下了大半個心。“看來,他暫時是不會離開這個崗位的,”桑潔貞心裏想。
這時,一趟始發列車開始放客,站台上的人頓時多了起來。“桑警……小桑,要沒有什麼事,我還得在站台上走走看看。”對直接管自己的鐵路公安處的幹警這樣稱呼,陸劍鳴似乎感到有點不太禮貌。可是上次她已經講過不要叫她桑警官,隻要叫她小桑,看她的年紀可能比自己還小一點,叫小桑也可以,陸劍鳴心裏自我安慰著。
桑潔貞見陸劍鳴差一點又要叫自己“桑警官”了,她禁不住心裏暗暗發笑。自己上次告訴過他,他居然沒有忘記,桑潔貞心裏生出了一絲甜甜的感覺。她見陸劍鳴已走進了上車旅客的人群裏,一會兒扶老人上車,一會又幫著提行李包裹,一會又幫著抱孩子。“他幹工作到是挺認真的,這樣的年輕人,現在真還不多見。做治安協管員、隻管與治安有關的事,有幾個人能哪麼實心的來關心這些上下車的旅客?”
桑潔貞拿著書出了站台,她來到了車站派出所。辦公室裏,所長汪正祥正在看材料,見她進來,忙點頭招呼坐,“什麼鳳把警花給吹來了?”汪正祥笑著問。“我這可是工作,是處長交待的。”桑潔貞故作認真道。汪正祥見她拿著一本書,便伸手拿了過來,“《唐詩三百首》,這也是工作?”說著他將書揚了揚。“快拿來,別給弄髒了,是借別人的。”桑潔貞一把從汪正祥手中奪過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