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學時光(1 / 3)

第二章小學時光

1975年的夏天就要結束了,父親說,“你去報名上學吧,反正一天你都泡在水裏,上學免得家裏人擔心。”於是我就杵著竹棍跑到了地處生產大隊委員會所屬地的小學報名啦。梁校長一看,覺得特不靠譜,這孩子應該很調皮吧,腿都拐了。其實不是。

大概10天前,我祖父養的一頭小豬,可能厭倦了豬圈裏的生活,自己逃了出來,我就想當一回英雄,幫著祖父去逮豬。小豬是奔著自由而去的,漫山遍野的到處亂竄,它可能是第一次見到藍天白雲,第一次見到祖國的大好河山,那個興奮勁,那個動力,不亞於我們第一次出遠門。眼看就要追上了,小豬一個急刹,扭身從斜坡上滑了下去,真的是睿智。我自己也沒有多想,一下就跳將下去。人們眼中的蠢豬跑遠了,自以為聰明的人卻站不起來了。父親把我背回家,用酒揉揉,說沒事,在家老老實實待幾天就好了。所以到現在我都不認同蠢豬一詞。至於趙本山,範偉的小品中“豬撞樹上死了,為什麼呢?因為豬不會腦筋急轉彎。”那個就更是逗笑的藝術了。

“你叫什麼名字呢”梁校長問道。“名字?”出門前,爸媽沒有說呀。自己想了想,哥哥班裏的一個同學叫楊兵,還比較好聽,自己就叫餘兵吧。就這樣自己回家很得意的告訴父母我的大名叫餘兵,爸爸說:“行,哥哥叫餘軍,你叫餘兵,還比較對應。”就這樣我和餘三娃學名餘光輝,餘冬娃子學名餘發冬就成了同學。

我上一年級時,學校隻有4個年級,三個老師,隻有梁校長是公辦老師,其餘兩位一位是代課老師(相當於現在的打零工),一位是民辦老師(就是沒有編製,待遇較低)。全生產大隊的孩子基本上都到這裏上小學。在我讀2年級前,5年級是需要轉到人民公社辦公所在地上學的。

學校很是簡陋,隻要一下大雨,教室的屋麵就好比水簾洞,泥巴地麵很快就變成了泥濘。冬天穿著很單薄的衣服,靠在那冰冷的石桌子上,坐在自己從家裏扛去的放的不是很平穩的木凳子,鼻子流著清鼻涕,口裏念著大小左右。冬天是最難熬的,一到雨雪天,農村的田坎異常的泥濘、濕滑,我幾乎都是連滾帶爬的來到學校,衣服褲子全是泥巴,不過最為驕傲的是自己不像有的同學摔在了冬水田裏。也因為這個,父親去縣城開會回來,給我買了一雙黃色的帆布膠鞋,第一次穿上,睡覺都舍不得脫下。也因為以前都穿媽媽做的布鞋,老分不清左右,每天早上起來穿上膠鞋總要去問問母親自己穿對沒有。“娃兒嘞!又穿反了。”這熟悉的聲音總是回響在我的耳邊。下雨天放學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進灶屋,把腳伸進灰槽(灶邊堆積柴火灰的槽子),讓柴火灰把鞋包裹起來吸取水分,讓鞋子幹的快一點,上學又好穿。

小學的學習課就是語文、數學、勞動課,偶爾上上體育課、音樂課,美術課好像就上過那麼三四次。體育課就是發一個籃球,大家可以耍45分鍾。音樂課,許老師就教大家唱《東方紅》、《學習**好榜樣》、《我愛北京天安門》、《打靶歸來》、《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紅星照我去戰鬥》。雖然我們唱的不好,但也覺得挺好玩,尤其是許老師課餘拉的二胡,還真是給我們增添了不少享受和神秘感。

由於三個老師要上四個班的課,所以我們有許多自習課,每周還有半天就是勞動課。勞動課更多的就是回去割草交到隊裏做積肥,稱重量計工分。勞動課也是我和小夥伴們歡聚的日子,大家背起背簍,拿起鐮刀,沿著田坎,埋下頭,飛快的割著野草。“好了,好了,我們開始打狗兒拖了。”先裝滿背簍的小夥伴吆喝起來。玩當然比勞動更有吸引力,尤其是那個沒有多少娛樂的年代。大家迅速的找來一塊石板支起,石板後麵一人放一把割的野草。然後比賽正式開始。每人手上拿一坨石頭站在石板後麵開始扔,扔的最遠的選手第一個在自己的石頭位置趴下,單手、單膝著地,另一隻手撿起、舉起石頭,旁邊的小夥伴提起選手的另一隻腳掌,一見選手將石頭扔向石板,小夥伴就用力拖拽選手的腳掌,以阻止石頭擊中石板。誰擊中,草就歸誰,一局結束。有時,割的草全部貢獻了,大家就一人一把的給小夥伴湊起,草下放上幾根枝丫,看起來滿滿的一背簍。然後高高興興地走向隊裏去交差。後來工作了,每當提到工作拖後腿,我就會情不自禁的想起兒時“狗兒拖”的遊戲,也許他們真的存在某種聯係。

“同學們,你們要向譚永祖學習,你們看看,他大冬天光著腳,每天還來得最早,把教室打掃的幹幹淨淨。”許老師說的話給了我們學習榜樣的方向,於是同學們每天爭著早到校,搶著打掃那個坑坑窪窪的黃泥巴地麵教室、爭著擦黑板,後來操場都搶著打掃。

1975年的冬天好難熬。這一年的冬天,幺爸(幺叔)的第一個孩子是個丫頭出生了。那時孩子的尿片都是舊衣服片做的,還很稀缺。為了尿片快速幹透,隻能借助烘籠烤幹。可誰知道,這一烤居然引發了火災。那時的房子都是從祖父那裏傳承下來的,雖然分家立戶,但房子是連在一起的。鄉親們都來救援,鄰居不僅把家裏水缸的水全部奉獻,還得去河裏取水,冬天本來就冷動作僵硬,屋麵又是瓦片蓋著,效果可想而知。由於幺爸家閣樓堆的柴火被引燃了,所以房屋幾乎被燒淨。我們家隔著一麵牆,損失較小。

那時的農村特別的封建,幺媽(幺嬸)還坐著月子,可就沒有誰敢接受她借住。幺爸就在牆邊搭了一個臨時住處給家人居住。這也有可能是幺媽後來得風濕關節炎,手腳關節嚴重變形,活動受阻,不能自理的原因吧。

幺爸的房子必須重建。父親決定搬出重修。那時父親是生產隊長,人脈關係還不錯,本公社附近的生產隊都還比較熟悉,到處化緣一些樹木。木格子(用於支撐瓦片,書名椽條、椽皮、掛瓦條.這一下“出頭的椽條先朽爛”,“大筆如椽”不解自通)不夠,父母每天就熬更守夜的就用竹子纏上稻草繩來替代,這應該算是父親的創新專利吧。木柱子不夠,就開采大量的石頭用鏨子加工成長方體的柱子取代。

農村請人幹活,上午10:30左右就會加餐(俗稱打幺台)。星期天上午,我正在撿起地上散落的用於做籬笆牆的篾片。幺媽喊道:二娃子,快來幺台了。我直起腰抱起篾片就向開飯點跑去。腳下一絆,一個長摔,額頭碰在了一個方形的石頭柱窩(放置柱子的支墊物)上,鮮血直流,手一摸一個大坑,嚇得哇哇大哭。好在我的堂祖父餘榮勝是一個赤腳醫生,隔得不遠。他用酒精清洗了一下,塗抹了一點藥劑,貼了一塊紗布,說不要沾水就行。就這樣我天天冒著鄰居說的“不打破傷風針,可能得破傷風”的風險,渡過了漫長的沒有去上學的一周。這都是窮沒有吃飽飯惹的禍。後來每當我看到包公頭上的月牙就會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額頭上凸起的那個記憶傷疤,我的孩子小的時候總說爸爸頭上長了一個雷公包。

房子動工了,家裏的積蓄、糧食越來越少。請匠人,晚上都得喝酒吃肉。母親開始為開銷發愁。每晚我和哥哥都上桌子與匠人們一起吃晚飯,把肉夾在碗裏不吃,然後悄悄送回灶屋為下一頓晚飯做準備。

三間屋外大雨,屋內小雨的大瓦房終於修完了,借了不少糧食、欠了一些工錢。家裏的生活明顯不如從前,我們三兄妹都在長身體,需要食物。媽媽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每天往鍋裏多加一些水。喝完三大碗稀飯,躺在家裏的竹椅上,隻要翻動身體都能聽到胃裏水的哐當聲。媽媽擔心幾個孩子吃不飽,在寒假時,把最挑食的我送到了外婆家裏,吃著外婆從罐子裏費勁掏出來的上麵長著白毛(其實就是長黴了)的熬製熟了的豬肉,那個滿足感簡直無法言表。

5月學校照例放一周農忙假,這是社員搶收麥子、豌豆,搶種苞米、紅薯、插栽秧苗的最忙季節。大一點的孩子,都會去社裏幹活,為家裏掙一點工分。我就提個籃子沿著田坎去扒拉掛在路邊雜草上、樹上的豌豆藤。那時收割豌豆都是先把豌豆藤割下來,打成捆,挑到隊上的曬壩後再把豌豆莢摘下分給社員。收獲還不錯,滿心喜悅的回到離家30多米的田坎上。這時在田邊割草的譚家灣的一個高年級學生直瞪瞪的看著我和籃子裏的豌豆藤。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眼光嚇傻了。於是就慌裏慌張的把籃子放進了我家旁邊的紅薯窖(在地上挖的用來存放紅薯的地窖)裏。自己逃而遠之。傍晚,父親兩手空空的回來了,今天分豌豆,我們家一粒也沒有。我的成果被舉報了,經過計量偷拿隊裏的豌豆藤2斤。父親是退伍軍人,是共產黨員,是生產隊長,肯定不能容忍這種事件發生在自己家裏,決定今天分給家裏的十斤豌豆莢全部交公作為處罰。我把經過說明後,父母什麼也沒有說,可我心痛的跟刀絞了似的。10斤碗豆莢對我家是何等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