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鄭姨的笑臉,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之前跟她提起自己有習書法,卻未深談,不想她此刻又會起這個頭。
箭在弦上,卻又瞥見某人悠然自得看好戲的神情,心裏被一激,便開口道:“老先生可否借我文房四寶?”
葉獨酌招招手,便有一人捧著筆墨、紙硯過來。
鋪開宣紙,冷歡沉思了片刻,便蘸墨揮毫,一氣嗬成。
葉獨酌看了一下她寫的字,不由得大讚道:“好一個長壽福!借康熙之筆,卻自成風骨,小小年紀,實在不易。”
冷歡謙虛地笑了一下,手心卻出了一層薄汗。年少時遊恭王府,看見天下第一福便癡迷得緊,自己練了一年,本來隻是好勝之心作祟,卻不知今日派上了用場。之前看了院子裏幾帖字,知道眼前這老人書法功夫是極厲害的,能讓他稱讚,也算過了這關。
正在慶幸,葉獨酌卻端了酒杯看向她,“冷小姐,後生可畏,葉某謝過你的禮物。”
冷歡此時已稍稍寬心,語氣也輕鬆起來,“小歡雖不勝酒量,但老先生若不介意,我就陪您喝杯白酒,洋酒雖應細品,但曆來中華英傑,淺酌非豪情,要的是暢快淋漓,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葉獨酌大笑道:“好!好!葉某就和你幹了這一杯!”
冷歡一口氣灌下手中的酒,頓時覺得胃裏火辣辣的,臉上也燙起來,她看了一眼葉聽風,他正衝她笑著,微帶嘲弄。
她不由得一惱,自己還不是被逼的,隻好硬著頭皮給他撐場麵。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葉獨酌看著她,目光如炬,“冷小姐,葉某今天就允你一諾如何?來日你若有事相求,隻要力所能及,我必辦到。”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就連葉聽風心裏也是一震。
能讓義父誇獎的人本來就少之又少,更別說能得他一諾。
他看著對麵的冷歡―那個女人仿佛完全沒有發覺自己獲了多大的殊榮,隻是甜甜一笑,說了聲謝謝。
她已轉過頭來,微笑著看向他。今晚從一開始,她就不停地在給他製造驚喜,站在樓梯上讓他瞬間心動的身影,在台上輕唱時無比嬌媚的風姿,落筆揮毫時的自信,與義父談笑風生卻知進退的豪爽―不得不說,她總是能在不經意間散發耀眼的光芒。
可縱使受人矚目,她的目光卻始終都是追隨他的。無論是她局促不安,還是得心應手的時候,她總是期待著他的鼓勵,他的讚賞,仿佛別人的喜惡她從不計較,她隻在乎他的看法。
這個發現讓他無比滿足,卻又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她的心裏已經有了他,而且隻有他。
“都這麼晚了,怎麼還喝涼茶?”鄭閑歌從葉獨酌手裏拿過杯子,微微蹙眉,“還是我中午泡的茶,你也不顧惜點自己的身子。”
葉獨酌微笑,攬過她同坐在沙發上,“鄭四小姐泡的茶,能喝上就是莫大榮幸,怎麼舍得浪費?”
鄭閑歌一笑,神態卻未見鬆緩,“聽風今天可有跟你提起那女孩的身份?”
葉獨酌點頭道:“他告訴我之前,我就已經派人查過了。”
“真的是那冷濤的女兒?”
看見葉獨酌默認,鄭閑歌不禁歎了口氣道:“我有些擔心,聽風的心結一天不解,他們之間怕是少不了幾番波折磨難的,說起來,我倒是很喜歡那孩子。”
葉獨酌淡淡道:“我看見你讓她穿了那身旗袍,就知道你的意思了,後來那些試驗,也是順水推舟。不過那女孩確實出色,那份神態氣勢,倒像足了你當年。”
“不曉得為什麼,我這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
“年輕人的事,你急也沒用。”葉獨酌握住她的手,“我們隻能盡力而為,關鍵還是得看他們自己。”
到底是倫敦,晚上的攝政街車水馬龍、燈火輝煌。
冷歡透過車窗看著商店櫥窗上各式各樣的聖誕節裝飾,轉頭衝葉聽風撒嬌地一笑。
他一怔,隨即讓司機停車。
夜風有些冷,他皺眉道:“你喝了酒,身上還熱著,不怕下來著涼?”
冷歡搖頭,身子卻湊近了他,手很自覺地放在他口袋裏。
於是迎著街一起往前走。
“義父和鄭姨都很喜歡你。”他忽然開口,目光深沉。
“你是嫉妒我?”冷歡得意地一笑。
“哼。”他鼻中輕嗤,“你是我的人,他們誇你和誇我有什麼區別?”
你是我的人。
笑意忍不住偷偷爬上嘴角,她輕罵道:“厚臉皮。”
“咦,那邊有人發氣球。”她指著前方,孩子般地興奮,話音未落便跑了過去。
粉紫粉紅的心形氣球在霓虹燈下閃耀著晶瑩剔透的光芒,美得夢幻。
她拿著了一個,愛不釋手,轉身要獻寶,卻一下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