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樓下, 年鬱方說:“看不出來,野心還挺大。”
涼風陣陣,風吹動發絲, 兩人並肩上樓。
慶虞不知她是真的沒聽懂還是故意裝作不懂, 隻見她出電梯時自然而然來攬她,迎麵而來的風也如繞指般的柔,低著頭, 未經商議走到自己家門口。
她拿鑰匙開門,還沒站穩就被衝來的貓抱住小腿,貓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盤炒肉。慶虞想它應該是餓了。
找出貓糧和水。
貓循著味過去, 再沒出過聲。
年鬱坐下不吭聲,慶虞蹲著看貓, 一會兒後歪著頭看她, 道:“年老師, 你是來拿睡衣的吧?就在臥室, 我去取。”
剛站起來, 年鬱道:“不用了,我自己穿回去就好。”
自己,
穿回去?
尚在愣神,就聽到年鬱說:“家裏的浴室還沒修好。”
“……真的嗎?”不怎麼相信。
慶虞懷疑的看著她。
年鬱攤手,道:“好吧, 就是想在你這裏洗, 可以嗎?”
慶虞一想,在這裏洗澡, 那也可以在這裏睡覺的吧。
能過夜就好。
幹脆利落的點頭,幫她去拿上回她穿過來的睡衣,遞過去時腕部動了動。年鬱眼珠一掀一掩, 接過來進了浴室。
已經不知幾次,這樣聽水聲都能摸出其中規律來。
抓心撓肝。
半天後,貓圍著她轉了一圈,沒得到回應,去刨浴室門。
水聲停了片刻,貓喚了一聲,三條生命存在的空間,緊張的卻是什麼也沒做的一個。
慶虞躡手躡腳的過去,把貓拎過來無聲的訓了一頓,或許是眼神訓斥法有效果,貓登時安靜下來,終於不鬧騰了。
她便去臥室的衛生間洗澡,隨便找了件衣服換上,出來時年鬱已經坐在沙發上,頭發濕漉漉的,渾身都是香氣,不留神望去,總覺客廳成了一片玫瑰園。
年鬱朝她招手,道:“過來坐。”
慶虞乖順坐過去,磕磕巴巴半天,連貓都覺得室內過於安靜,開始刨來刨去製造噪音。
慶虞又倏然起身去拿吹風機,“我幫你吹頭發。”
莫名賢惠的模樣,如同良宵裏的安慰。年鬱看她在自己麵前停了一會兒,又繞到背後,細長的指節穿進發縫,吹風機的聲音掩住心跳。
年鬱雙手交握,指骨與指骨的摩挲不痛不癢,斂眸。
吹完頭發,年鬱才出聲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看的《詞林摘豔》嗎?”
“高中的時候。”她說:“你呢,什麼時候?”
慶虞想了想,道:“看金瓶梅詞話本的時候背下來的,那裏麵很多引用。”
“……”
悱惻縈繞的氣氛瞬間消散,年鬱看她幾眼,“你對祖先還真是執著。”
聞言,慶虞又組織語言:“我隻是想實現一部分,僅一部分而已。”
來回推拉,都沒說到點上,最後為了驅散寂靜,又將貓抱回沙發上,兩人分別伸了一隻手,揉的貓又開始炸毛,捋一把仍是靜電。
貓不滿的嚎了一嗓子,慶虞不禁笑出聲,道:“是不是該給它洗澡了?”
年鬱順著貓的肚皮,手碰到她的中指,指腹不經意搭上去,俊秀的眉毛微微上挑,輕輕往下按。
“我們後天就要去劇組培訓,國外的戲份提前了,時間挺緊的,我在那邊定了兩套房,到時候我們都住過去,貓留在樓下寵物店就好,那邊會有人幫忙洗的。”
慶虞手沒動,眉間浮上一絲憂慮:“兩套?”
年鬱嗯了聲,旋即又道:“難道你要從培訓地來回跑嗎?挺遠的,還是住那兒方便一點。”
舔了舔唇,艱難的露出笑意,幹巴巴的說了句:“倒也不是那麼想的,隻是覺得您真是個好人。”
送上門的便宜也不占。
穿一身金的那就是菩薩,善哉。
年鬱難免通其意,笑了笑:“今晚一起睡?”
慶虞聽了後緩緩收回手,麵現難色,像碰上了什麼大難題一樣,猶豫不決半天,才道:“這兩天網上傳我們的緋聞很多,本來我們應該避嫌,但總歸問心無愧是不是,一起睡也沒什麼。”
反正又不是沒睡過。
上回她還對年鬱做過那樣的事,唯一遺憾的是那日醉酒,什麼都不記得了,醒來大腦一片空白,跟沒做無甚分別,堪稱世上最遺憾一事。
隻是年鬱那天清晨的淒淒模樣還在眼前浮現,從最初的檢討自我到現今的回想,總歸變了些味。
兩人各占一半床,關了燈什麼也看不見,慶虞側過身睡,遲遲沒有困意。
直到手機亮了一下,她終於覺得自己找到了一點事做,捂在被窩裏點開微信。
是鍾采迎發來的消息:
[你走了?]
[party才剛開始,你怎麼這麼早走?有沒有搞錯,我出道第一個舞台,你什麼也不表示?]
慶虞:
[我那天不是給你跟淼淼的微博都發恭喜了嗎?]
鍾采迎:
[你真夠小氣的。]
[那什麼……許一淼讓我轉告你,你今天很漂亮。]
慶虞:
[幫我謝謝她。你們好好玩,我要睡了,晚安。]
鍾采迎:“……”
關上手機,發現身邊的人已經沒有動靜,她深深歎了口氣,迷迷糊糊睡過去。
一直到半夜,不知是幾點鍾,她朦朧間聽到一陣壓抑的喘息聲。
這會兒還是半夢半醒,隻聞得藏在嗓子裏的呻吟,露出來一點便叫人肢體失調,頭昏意亂。
眼皮盡力掀開,窗簾模糊的擺動,後背貼了一隻手,摸到脊柱,卻沒往下。
年鬱。
她的聲音像是藏在上弦月裏的旋律,明明該是飽暖生的閑事,卻又似悶在棉被裏的渺渺鶯聲,且不談半遮半掩的優美,僅不離耳畔之脈脈就如同經典那樣令她著迷。
背上貼的是烙鐵,初夏之夜將雨態雲蹤獨吞,不予示人。
像是曬幹的樹葉,一踩就碎。
很久後,床動了動,年鬱去了衛生間。
空氣中莫名漫出濃濃的玫瑰露味道,久久未散。
她猛然睜開眼,心跳是夜裏的奏鳴曲。輕手輕腳的起身,忍不住內心的衝擊,顫著手掀開旁邊的被子,伸手,手背爬上幾分潮意。
遍體生津,無聲的躺下去,保持原來的姿勢。
十分鍾後,年鬱從衛生間出來,上床時什麼聲音都沒有,安安靜靜的躺下了。
她很熟練的將旁邊的人抱住,一手摟腰,臉頰貼在後背,聲音幾不可聞:“聽到了嗎?”
“對不起,”
“你睡在我身邊,不動你已經讓我失了半條性命了,原諒我。”
慶虞咬住唇,沒應聲。
這一刻她便知年鬱鋪開的網把她圍的密不透風,而她早已樂在其中。明知是引誘,仍心甘情願。
等她胡思亂想半天,想出聲說點什麼作為回應,卻聽到平穩的呼吸聲從後背傳來,頓了半天,微微揚唇,手心覆在腹部的手背上,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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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時,身邊空蕩蕩的。
年鬱已經離開了。
艱難的爬起來,盯住空著的床發呆,好幾分鍾後才下床洗漱。
剛出去,才發現桌上擺好早餐,一張便利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