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期騎著小毛驢,有些鬱悶地進了吳中縣城。
項期是項氏宗族,不過屬於比較遠的旁支,因此在整個項氏中並沒什麼地位,但對於那些避居江東的關東士族來說,還是要相對高貴些許,譬如說項期能當上吳中縣令,靠的其實並不是他本身的才能,而是項氏宗親的身份。
不得不說,先王在時,對於項氏子弟是非常照顧的。
項期剛剛從具區澤(太湖)回來,那裏的兩個漁村因為漁場的糾紛發生了械鬥。
項期微服私訪了下,果然跟他猜測的那樣,發生在具區澤的這起械鬥並不簡單,背後竟然有項佗、項冠兩位上將軍在撐腰!
所以,這表麵上是兩家漁村之間的械鬥,實際上卻是項家的兩位上將軍之間的較量,項期不過是個項氏旁姓子弟,又豈敢介入其中?
對於江東如今的混沌局勢,項期也是頗感無奈。
項佗、項冠都是手握重兵,又先後自封“上將軍”,項他雖然回來不久,卻很快就得到了整個項氏、叔孫氏、屈氏、伍氏等十幾個故楚世族的支持,如今,項他更是已經當上了西楚國的令尹,全麵“接管”了江東兩郡的軍政事務。
問題是,項佗、項冠兩位上將軍對此似乎並不買帳。
項佗暫且不說,項冠可跋扈得很,根本就不把項佗、項他放在眼裏,還揚言說要不是因為有他項冠率軍在錢塘苦苦支撐危局,西楚國早就已經滅亡了,如今先王故去,於情於理都該由他項冠繼承西楚國的王位!
項冠想當王,這在江東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項佗、項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心裏多半也是想當王的。
最近,更有傳言說,真正受命於先王的上將軍項箕(項莊),也要打回江東來了,好家夥,江東原本就已經夠亂的了,一旦項莊再殺回來,那可就更加熱鬧了!不過,到時候真正受苦的還是江東百姓哪,想到這裏,項期便有些心情沉重。
作為一個項氏旁係子弟,項期委實不願意看到楚軍因為王位之爭而自相殘殺,更不願意看到江東百姓因為王位之爭而流血,而且項期也很清楚,王位之爭成來都很殘酷,一旦四項真的開戰,隻怕整個江東都要血流成河了。
臨近城門時,項期忽然發現城門口竟然圍了一大群人。
項期不禁蹙緊了眉頭,這大白天的難道有人鬧事不成?
不過,不等項期上前喝問,人群中便爆起了一聲震天價的喝彩聲,項期剛剛吐到嘴邊的喝斥聲便又咽回了肚子裏,看情形好像不是鬧事,再騎著小毛驢湊近了一看,卻原來是個披甲老兵正在人群中唾沫橫飛地講他的戰鬥故事呢。
“破軍大哥,劉邦老兒真的差點就被燒死了?”
問話的人項期認識,是吳中縣尉手下的一個屯長,五大三粗的一條壯漢,在這吳中縣城也算是個人物,街上的青皮混混見了他,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不過在那披甲老兵跟前,卻跟個低眉順眼的小娘似的,還賠著笑臉。
“這還有假?!”披甲老兵老實不客氣在那壯漢後腦勺上扇了一巴掌,又道,“老子可告訴你們,除了上將軍和高初將軍,老子還真沒服過什麼人,不過韓小刀算一個,小刀兄弟是條漢子,我破軍服他!”說著,披甲老兵的眼圈忽然就紅了。
“後來呢?”問話的壯漢趕緊轉移話題道,“後來怎樣了?”
“後來?”披甲老兵獰笑兩聲,說道,“後來劉邦老兒嚇壞了,當天晚上就帶著七十萬大軍撤出了大別山,嘿嘿,說出來嚇死你們這些兔崽子,劉邦老兒糾集了十幾路諸侯七十萬聯軍,最後卻被咱們不到五千人給趕出了大別山!”
“吹牛的吧,真有這麼厲害?”人群中忽然響起了一個大煞風景的聲音。
披甲老兵頓時大怒,扭頭大吼道:“是誰?哪個小兔崽子在那裏胡咧咧?”
那個壯漢一揮手,身後十幾個城門守卒早已經一擁而上,從人群中拖出了一個十七八歲的青皮混混,然後摁倒在地就是一通狠揍,那壯漢上去也狠狠地踹了兩腳,然後回頭以討好的語氣向披甲老兵說道:“破軍哥,這小子敢侮辱你的兄弟,欠揍。”
另一個守卒又說道:“破軍哥,接著往下說唄,你剛才不說後來你們又離開了大別山,還去了魏地、齊地、趙地、關中,最後還到了九原,跟匈奴人也幹了一仗?我的個天,這中間的過程肯定精彩,你快跟咱們說說,嘿嘿,嘿嘿嘿。”
“不說了,老子不想說了。”披甲老兵卻不想說了,當下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