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頓敢肯定,在他死後顧諾言等大臣絕對會廢掉年幼的軍臣或者伊稚斜,甚至連整個撐犁部落都可能被各個部落瓜分,想到這裏冒頓心裏不由得冒出個瘋狂的念頭,為了撐梨部落的將來和傳承,是不是把這些家夥都殺了?
不過遂即冒頓又打消了這個瘋狂的念頭,真要是把帳中這些人都殺了,軍臣或者伊稚斜未必就能夠坐穩單於大位,而整個匈奴隻怕頃刻間就要四分五裂,想到這,冒頓不禁感到頭疼欲裂,好在自己不會馬上就死,還有時間慢慢考慮。
當下冒頓疲憊地揮了揮手,示意顧諾言等人離開。
看到冒頓氣色好轉,顧諾言等人還以為隻是虛驚一場,便紛紛離開了。
公叔說也想離開時,卻被冒頓給叫住了,待最後一個匈奴小王離開,冒頓便直截了當地問道:“軍師你老實說,本單於是不是陽壽已盡?”
見公叔說無言以對,冒頓便知自己絕無幸理,當下神情轉黯,自己南征北戰數十載,東擊東胡、北征丁零、西掃月氏、南掠中原,縱然打下了一個大大的匈奴疆域,可到頭來卻也不免黃土一杯,一場空,一場空啊……
公叔說道:“大單於,你想開些,人總是會有這一天的。”
冒頓歎道:“是啊,隻要是人,就總會有這一天的,本單於近逾六旬,在漠北也算是難得的高壽了,隻是可惜,本單於這一走恐怕就再沒機會看到月氏、西域還有東胡徹底臣服在匈奴腳下了,可惜呀……”
公叔說默然,眼下大單於的情緒極度不穩,他還是少說為妙。
然而,公叔說想保持沉默,老天卻偏不如他所願,急促的腳步聲中,一個風塵仆仆並且血浸皮甲的匈奴壯漢突然間掀帳而入,又噗地倒在了公叔說腳下,公叔說急上前扶起,那匈奴壯漢卻已經隻剩下一口氣了。
冒頓也是一驚而起,急道:“怎麼回事?”
那匈奴壯漢吃力地扭過頭,望著冒頓說道:“大單,於,居延澤,遭,遭,遭到了漢,漢,漢軍驃,驃騎的偷,偷,偷……”說到一半,匈奴壯漢的聲音便嘎然而止,有一股黑血從嘴角溢出,遂即頭一歪氣絕身亡。
冒頓和公叔說卻是大眼瞪小眼,什麼都明白了。
毫無疑問,必然是留在居延澤大營遭到了漢軍驃驃的偷襲,留在那裏的婦孺和牛羊已經出了意外,這對於正在猛攻月氏王城的匈奴大軍來說,不啻於致命一擊,因為這意味著七天之後,這裏的三十幾萬匈奴大軍將斷絕補給!
冒頓原本就已經病入膏肓,此時驟聞如此噩耗,更是急火攻心,當下啊呀大叫一聲,仰天便倒,公叔說急搶上前來時,隻見冒頓麵如金紙,再無法成聲了,他隻是扭著頭望向漠北的方向,兩眼圓睜,喉嚨裏絲絲有聲,似乎想說什麼。
冒頓知道自己馬上要走了,他這是打算要托孤了。
老實說,冒頓並不認為公叔說是個值得信賴的托孤大臣,畢竟他在漠北沒什麼根基,力量著實有限,既便軍臣或者伊稚斜得到了他的全力扶助隻怕也是助力有限,但正因為此,冒頓才覺得公叔說不會危及軍臣或者伊稚斜的單於寶座。
公叔說當即明白冒頓是有遺言交待,隻是他已經沒辦法自己說出口了,當下揣摩著冒頓的心思,低聲說道:“大單於,你是不是擔心小單於軍臣年幼,無法壓製右賢王顧諾言等一眾大臣以及各部小王?”
冒頓還是無法出聲,卻吃力地點了點頭。
公叔說便揚手向天,肅然道:“大單於放心,老臣以天狼神的名義立誓,隻要老臣還有一口氣在,就必定竭盡全力匡扶小單於!”
冒頓卡在喉嚨裏的一口氣終於咽了下去,隻有兩眼卻依然圓睜著。
公叔說輕歎了口氣,雙手輕輕從冒頓臉上撫過,冒頓這才不甘地閉上了眼瞼,公叔說遂即又扭頭衝帳外大喝道:“單於升天,單於升天了……”
居延澤,殺戮盛宴已經結束,除了白墨有意留下的兩萬多婦孺以及五萬頭牛羊外,剩下的匈奴婦孺無一例外全部遭到了屠戮,近百萬頭牛羊也遭到了屠殺,以馬股拖行糜爛,然後扔進了居延澤中,這麼多牛羊馬屍,居延澤怕是要汙穢很長一段時間了。
周冠夫興匆匆地來到了白墨跟前,說道:“丞相,現在是不是該去冥澤了?”
在周冠夫想來,在搗毀了匈奴人的居延澤大營之後,接下來當然就得趕去冥澤的月氏王城,跟月氏人協同作、共抗匈奴大軍了,按照他的邏輯,匈奴大軍已經斷絕了補給,接下來肯定就會潰敗回漠北,他們要做的就是銜尾追殺,拾取勝利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