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如母,況且鹿燃歌一出生時母親就難產去世了,當初事態複雜,武侯金月錫悲憤之下本要揚起環鳳刀將繈褓中剛出世的幼女劈死,卻被長女金芷鳶擋在了刀下。
再後來,大哥二哥仍身在朝中,為保金家血脈,二人不得不摒棄親情,不認這妹妹。最後還是二十一歲的金芷鳶毀了皇室婚約,抱著鹿燃歌遠赴會稽,逃離了涼州。
陸青衣騎在白澤上,跟在馬車後,每想起這些,便能理解鹿燃歌對金芷鳶的羈絆。
隻是人身在其中難免眸光混濁,金芷鳶在會稽郡曾預將鹿燃歌奉聖,來保家丁和自己的事情,鹿燃歌全然不知。
諷刺的是,後來計劃趕不上變化,金芷鳶不日便慘遭反噬。
“姐兄,”馬車內,鹿燃歌抱著蘇琴的臂膀,將腦袋靠在姐姐的肩上,“這一走,我們可能再也回不來會稽了,你可當真舍得白公子?”
“哼,”蘇琴微微笑了,“我金芷鳶一介胡人,哪配得上他純正的漢室血統,我在大牢裏時,他可探過我一次?”
蘇琴回憶起《休屠誌》裏那些關於金芷鳶的片段,她努力地使自己裝的更像她些,《休屠誌》裏的金芷鳶,是個滿腹仇恨的落寞貴族。
蘇琴所做這一切,隻是為了能到涼州遠郊的雪林,找到苗隕西,並且帶他回去。
“可是姐兄是先皇親封的公主…”鹿燃歌嘟著嘴,“若說配不上,還得是那白弦配不上姐兄,一個漢室遠方血親…哪配得上我們休屠族天子的後代!”
“燃歌休要胡說。”蘇琴捂住了鹿燃歌的嘴,“北方戰事依舊,這一路必然凶險,金尚和金密雖已經棄了族徽,但這不是他們懦弱,他們隻是謹記了阿爹臨終前的話,我們金天氏,在亂世中隻要能活著就好,不可言語中帶有任何……”
鹿燃歌嘴撅的老高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姐兄總為那兩個拋棄我們的哥哥說話……這個世道真是不公平,憑什麼唯有男兒能延續血脈?”
蘇琴沒有說話,她尷尬的笑著輕拍著鹿燃歌的背,一想到自己在兩千年後的世界因為快三十八還未結婚,就被親朋好友數落的一無是處,並且兩千年後的許多山村裏依然有著封建社會保兒棄女的陋習,不禁心裏一震。
“你才十七,很多事情,以後慢慢經曆。”蘇琴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誰知,鹿燃歌突然從坐塌上下了來,她跪在了車窗前,掀起簾子,伸出腦袋拚命地去尋找陸青衣的身影:“女子十七,早該嫁人了,青衣哥哥也十九了,燃歌已經等了三年了…”
蘇琴深深吸了口氣,她扶著額頭:“噢,對,你們倆在這個時代屬於晚婚了。”
“晚婚?”鹿燃歌鬆開了紗簾,一臉木訥地回過頭,蘇琴尷尬地張了張嘴,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招呼著鹿燃歌到自己的懷裏來。
馬淵在隊伍的最前頭,他騎著一匹高大的棕色西域天馬,那是金侯爺生前的坐騎黑風,侯爺薨前將此馬贈予義子,為的是馬淵能護好幼女。
如今幼女已到碧玉年華,雖身子羸弱,但還算康健。
馬淵今年二十八,自幼以來跟隨大將軍習武,偶爾到禁軍夥房幫差,認識不少禁軍中的朋友,這些年跟著金芷鳶跑到會稽,也結識了一些郡軍和江湖人士。
會稽到涼州最近的路線一定會到長安,陸青衣擔憂凶險加倍,蘇琴卻執意要走,一是堅信自己的知識儲備量對付這一路沒問題,二是怕陸青衣聯合馬淵將隊伍從西南繞至瓜州,她既不會武功,在這裏也人生地不熟,唯一的籌碼就是鹿燃歌了。
從矓矇趕到夜幕,白日裏一路上還算順利,隻是到了晚上,能落腳的村莊竟黑燈瞎火,如果不是馬車在轉彎時車輪卡到了房角,一行人真就隻能循著路前進了。
“竟是盲人村…”馬淵勒停了馬,回過頭,“我先到前麵去看看。”
“小心,有什麼發信號。”陸青衣應到。
“走,黑風,帶你哥去探探路!”馬淵一直把這匹好馬當做自己的兄弟,他兩腳往馬肚子一夾,便消失在了月色中。
馬車內,鹿燃歌有些按捺不住,雖然平日裏她對陸青衣百般任性,一到了危險關頭,她定會擔心他,前提是她的姐兄也安全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