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太醫院首席齊院使的照料,陸尋的傷勢好得極快,幾日施湯換藥下來,陸尋已然能下地行走。
這幾日來他的母親探望最勤,時常在他屋內一坐就是半晌,每每說些他小時候的乖巧和趣事。陸尋沒頭沒腦地應著,倒也暗暗記在心裏。這也算他唯一能了解自己這個前身,兒時經曆的時候了。
秦羅敷姑娘也隔三差五的便來探望他,儼然成了陸府的常客,自從那日坐著轎子從陸府離開,她再進門便不用通報了。
不過她第二回來,有個小廝特意地在街口接引她,領著她從旁門進出。這其中的含義,一時叫這位姑娘心碎,卻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好在秦姑娘始終隻是一片赤誠的報恩之心,如此委屈半分也沒跟陸尋透露。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湊巧,兩位進出陸尋寢居最勤的女人,始終未曾碰麵。而且母親柳氏連問都沒問過這個秦姑娘,這叫陸尋鬆了口氣,暗道省了尷尬,卻也慢慢在心裏泛起了狐疑。
畢竟這位母親給他的第一印象,便是精明銳利眼光獨到。
這日庭院裏,齊院使為他拆頭上的紗布,羅達在前侍奉,秦姑娘也在一旁看著。
齊院使仔細瞧瞧他頭上的傷,看已然結疤結得結實,便放心地丟下紗布。“公子身上的傷都無礙了,隻要有力氣,活蹦亂跳都沒事。頭上的傷也算大好,隻是還不能洗頭,也盡量戴個帽子,少見濕氣少吹涼風,等疤掉了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陸尋其實隻擔心自己會不會缺塊頭發,不過齊院使早就此事安撫過他,他便也放心的從座子上站起來,痛快地伸展了一下身體。
“還得多謝齊院使的照料,齊院使果真是當世醫仙,再世華佗。受了這麼重的傷,我身上連個瘡疤都沒留下,院使醫術真是高明!”
齊院使微微捋須,羅達這貨向來會順著他少爺拍馬屁,一旁擺見識地說道:“少爺,您這話說的,你不想齊院使可是宮裏的首席禦醫。宮裏的娘娘們個個花容月貌,尤其緊張自己的容顏,這不全得靠齊院使的調理伺候?這種除疤去瘡,自然是齊院使的拿手好戲!”
陸尋聽得一身惡寒,總覺得羅達這人嘴叭叭的,但老讓他不痛快。他最煩別人拿他往女人身上扯,更別提宮裏的娘娘了。
揮手把他趕到一邊去,卻又有話問他,“這幾日我都很少見到父親,羅達你知道我父親最近都在忙什麼嘛?”
羅達嘿嘿賠笑,“老爺素來隻忙朝廷上的事兒,不過……”說著他又小顛著兒湊過來,賊眉鼠眼的四下一瞧,弄得齊院使跟秦羅敷都有些尷尬。
附在他的耳郭,羅達小聲說道,“老仆聽說,前不久太尉王長治上了謝罪表,主動請辭了。”
“嗯?”陸尋驚咦一聲,他倒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幾天前趙國郡主來交待,要他設法勸住他爹,暫時不要把王長治徹底從衛尉位子上搬下來,他一直沒有去辦。
原因是趙國郡主的交代,換他來做委實難辦。自己做了這麼久的演員,曆來懂得個舞台行動任務,可更清楚要有一個行動任務的人物動機。他扮演一個短智記仇的衙內,突然要放過把自己打成重傷的仇人,其中動機根本找不到理由圓說。
於是一拖再拖,他本想著拖到趙國郡主再來催促,再把難題丟給她來解疑,到時自己鸚鵡學舌地辦了就是。
沒想到先等來了這個消息。
“真有此事?”陸尋這下倒有些著急了,畢竟妖女郡主折磨人的手段可不少,她交代的事兒自己連辦都沒辦,就出了這等變故。真等著她再來一趟,可就有自己好果子吃了。
“嗯,聽說皇上都準了,朝堂上估計都開始商量接替衛尉的人選了。”羅達若有所持地篤定道。
“你從哪聽來這麼多消息?”陸尋狐疑了,這兩日也就打發他出去當過東西,怎麼這麼一個家仆,消息卻這麼靈通。
“嘿嘿,少爺,咱外邊有人!”羅達一拍胸口,頗為自得地說道。
陸尋懶得再理他,隻想著自己該趁這個當口見一見自己老爹,打聽明白局勢,也假意給趙國郡主辦辦差事。
自己真是豬油蒙了心,拖字訣哪兒能解決問題。這下好了,要真去辦妖女交待的意思,自己不但要勸自己老爹停手,還要反過來勸自己老爹把王長治給扶回去。
想想真是頭大啊。
秦羅敷坐得極遠,此時看齊院使突然眼觀鼻鼻觀口地有口不言,陸公子和羅管家說了兩句話,眉頭又皺了起來。不免著急問道,“公子可是又感覺身上哪裏不大好?”
幾日來,秦羅敷多次來探望自己的恩公。每每恩公跟自己相見,都使喚下人大開著窗戶房門,敘些話也都隔著八丈遠,而且尤為在意不跟自己獨處一室。
初時她心裏溫暖,恩公對自己相敬如賓,赤誠之恩毫無所圖,還這般注重維護自己的名聲,叫她又是一番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