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跨越的東西。
聞炎被監獄囚住, 在裏麵困了整整七年;靳珩畫地為牢,作繭自縛, 足足兩世,最後死過一遭才堪堪抽身,命已經去了大半。
但那些不重要,隻要聞炎還在……
隻要聞炎還在……
靳珩漆黑的眼底似有暗沉翻湧,隱隱透著病態的偏執,但須臾又被他自己強壓了下去。他閉眼,發狠似的吻住聞炎, 似乎要將對方的血肉筋骨都盡數吞咽入腹。
“唔——”
聞炎無力仰頭,似一條渴死的魚。死死掐住靳珩的肩膀,指尖險些陷入血肉。他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抽搐顫抖, 冷汗浸濕了頭發,不知是痛苦還是歡愉。
聞炎瞪大了眼睛望著天花板, 恍惚間有什麼灼熱的液體從他發紅的眼眶滾落,最後沒入鬢角。靳珩浸在月色中的臉龐是那麼熟悉又陌生。
在監獄裏的每個日日夜夜,這張臉曾無數次從聞炎的心底浮現, 最後又被他自己狠狠擊碎。
靳、珩。
他默念著這個名字, 牙關都緊了起來。帶著恨, 帶著怨, 帶著難平的痛苦。最後慢慢蜷縮成了一團,舌尖都是腥甜。
靳珩從身後抱住聞炎,把他整個人擁進懷中,然後慢慢的收緊懷抱。
他抱得那麼緊, 緊到連絲空氣都沒有餘地存在。像是快要溺斃深海的人攥住了救命的浮木,一旦鬆手,就會立刻死去。
聞炎狠狠閉眼, 恍惚間卻覺得有什麼灼熱的液體掉落在自己頸間,悄然沒入之後,隻留下一條冰涼的濕痕。
他艱難動了動脖頸,想回頭,卻反被身後的人勒得更緊,不得動彈。
靳珩一言不發,就那麼沉默的抱著他。像是窮困潦倒的惡徒死死攥著手裏僅剩的最後一塊金子,隻為留下一線生的希望。
聞炎筋疲力盡,也終於沒再掙紮。
月沉日升。窗外湧動的夜色漸漸消失不見,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連帶著照亮了臥室,映出滿床狼藉,還有床上相擁的兩個人。
靳珩一夜沒睡。一線斜斜的陽光落在他臉上,有些刺目。他慢慢動了動眼睛,裏麵的暗沉潮水般褪去,在灼灼陽光下終於恢複了幾分正常人的模樣,連帶著懷抱也鬆了幾分。
聞炎七點就條件反射睜開了眼,他倏的從床上坐起身,渾身戒備緊繃,等看到周圍的布局和身旁的靳珩時,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出了監獄。
靳珩在白天又是一副與夜晚截然不同的模樣,看不出絲毫陰鷙。他隨便套了件衣服,從床上起身,然後把還沒緩過神來的聞炎拉到浴室。
花灑打開,熱氣彌漫了整間浴室。
靳珩輕輕摸了摸聞炎破損的下唇,不知是磕的,還是被對方自己咬的,有一道深深的齒痕。他聲音溫和,目光也是溫柔的:“洗完澡,我帶你下去吃早餐,你喜歡吃樓下的小籠包,要早點,不然去晚了就賣完了。”
他說的那麼習以為常,理所當然。就好像他們兩個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年,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會重複,每天都會一起去樓下吃早餐。
聞炎終於回過了神,他推開靳珩,眉頭緊皺:“不用。”
他精壯的身形在霧氣中有些模糊不清,比以前瘦了些,也壯了些。臉型棱角分明,再看不出半分少年氣。隻有眉眼如昔。
靳珩也不在意,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在一片潺潺的溫水中低頭替他清理。聞炎落在身側的手攥緊了拳頭,肌肉緊繃,仿佛會隨時給他一拳,現在不動手不過是強自忍耐著。
聞炎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明明昨天還在冰冷的監獄待著,結果自己莫名其妙被靳珩帶回了家,莫名其妙和對方上了床,兩個漸行漸遠的人又糾纏到了一起。
他後退一步,緊貼著冰涼的瓷磚,短發被水淋得濕透,眼睛黑少白多,好似水鬼:“出去。”
聞炎盯著靳珩,低沉的聲音讓花灑裏流出的熱水也降了幾分溫度,冷冷冰冰:“出去!”
靳珩動作頓了頓,隨即從善如流:“好,我先下樓買早餐,你洗完澡穿衣服,別感冒了。”
他說完,從架子上抽過一條毛巾隨手擦了擦頭發,然後拉開門出去了。
靳珩穿好衣服,就下樓買早餐了。臨出門前,他不知想起什麼,又用鑰匙把門反鎖了,這才離開。
柳絲早上八點就在街口等著了。她的工作是靳珩的秘書,自然要隨時等候老板的吩咐。雖然靳珩隻讓她買下這間房子就沒別的動靜了,但她總不能一個人去逍遙快活。
在職場混的沒有笨蛋,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則。
柳絲坐在車裏,低頭看了看手表,因為女性天生的敏感與探索欲,她又不可抑製的猜想起靳珩和那個監獄犯的關係,最後卻一無所獲。
透過擋風玻璃,柳絲發現靳珩在樓下買早餐,眼睛一亮,立刻拿過副駕駛座的一個盒子,下車走了過去。
“靳總,”柳絲踩著高跟鞋上前,把一個盒子遞給了他。城市時髦女郎的裝扮,與周圍有些格格不入。
她手裏是一個比巴掌略大些的手機盒,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還配了電話卡。靳珩讓她買的。
靳珩手裏拎著兩袋小籠包,和從前冷漠陰鷙的模樣大相徑庭。他見狀接過柳絲手裏的盒子打開看了眼,又重新蓋上:“給你一個星期的假,有事我會打電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