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懸賞令發出後, 每日都有許多大夫來為宋蝶整治,可開出來的藥宋蝶喝也喝了,擦也擦了, 卻沒什麼效果。
這日, 宋蝶正躺在床上絕望難過時,就看見畢老大夫蒙著麵走了進來。
“畢老大夫,您怎麼來了?”宋蝶很驚喜。
“老朽送內子還鄉安葬後,重新當起了遊方郎中,聽聞嶺南之地多有瘧疾,便到嶺南來看看。正好見到太子殿下發的懸賞令, 知道夫人病了,這才趕了過來。”畢老大夫答道。
宋蝶伸出手, 讓畢老大夫診了脈,聽畢老大夫說他以前遊曆時得了一個治天花的偏方, 很有效果, 她心裏一下子重新燃起了希望。
畢老大夫看完診走出房間,見到太子殿下後, 回稟道:“老朽已經依照殿下吩咐同夫人說了偏方的事。”
顧玄啟微微頷首,讓人帶他下去了。
畢老大夫退下時滿心感慨, 當日在牢裏親眼看到這位太子殿下抱了宋娘子出去,便知道太子對宋娘子極為上心。今日他看到懸賞令上門不假,卻並無什麼很有效果的偏方, 太子之所以讓他這麼跟宋娘子說,便是想讓宋娘子心裏有希望能堅持下去。畢竟天花這病難治,很多時候都是靠病人自己熬過去的。太子此番,當真是用心良苦啊。
不過,治療天花的偏方他沒有, 預防的方子卻是有一個。宋娘子已然起了病症,太子卻尚未顯出症候,這預防的方子便大有作用。
宋蝶自從見過畢老大夫後,臉上便多了笑意,不再擔心自己治不好會一命嗚呼,隻擔心自己治好後會留下滿臉麻子。
“若妾身毀了容,殿下日後是不是不會再看妾身一眼?”宋蝶問太子。
“你忍著別抓臉,便不會留下印記。”顧玄啟淡聲道。
宋蝶也沒指望從太子口中聽到什麼就算她毀了容他也還是會喜愛她的話,畢竟她自問除了這副皮囊,大概也沒什麼別的吸引太子了。
聽太子這般說,她非但沒覺得失望,還要了剪刀將指甲剪得幹幹淨淨,又在手指頭上纏了布頭,以免自己忍不住去抓臉。
許是上天眷顧,又許是畢老大夫的偏方確實有效,宋蝶的病漸漸好轉,到底是從閻王爺手裏將這條命奪了回來。
在宋蝶不知道的角落,顧玄啟心裏的大石終於落了地。這些天他裝成沒事人一樣,心裏卻時刻提心吊膽的。畢竟偏方之事是假的,在宋蝶好轉前,他每時每刻都在擔心她會突然病情惡化離他而去。
宋蝶並不知道這些天在她麵前冷靜自持的太子其實一直都提心吊膽的,待徹底痊愈後,她便從之前的房間搬了出來。房間裏所有用過的東西全都燒了幹淨,以免再傳染他人。
按理病情痊愈,死裏逃生,宋蝶應該高興,但她卻有些笑不出來。隻因她臉上到底留了幾點印記。
雖然這幾點印記用脂粉一遮就看不出來,但她心裏卻過不去這個檻。在孩子麵前還好,見太子時她必定會撲上幾層脂粉,再戴上一層麵紗才心安。
顧玄啟很不理解她這種行為:“孤連你最醜陋的樣子都見過了,難道還會嫌棄你臉上那幾點瘢痕?”
宋蝶聽了他這話,卻恨不能在臉上再撲幾層粉,更恨不能回到生病之時以死相逼將太子趕出去。他看到了她最醜陋的樣子,那往後她在他眼裏豈非都是那般醜陋的模樣?
顧玄啟見她不聽勸,隻好道:“母後宮裏有玉膚膏,擦了便可使瘢痕消失,孤回去便為你討上一瓶,不必太過擔心。”
宋蝶一聽心中一喜,卻還是打定主意在瘢痕消失前蒙著麵紗。
顧玄啟不再相勸,等解試相關事宜忙完,啟程回京前,便帶宋蝶到海上一小島上暫住兩日。
到了小島上,孩子們在沙灘上玩,宋蝶則跟太子乘船出海垂釣。
看著一望無垠的藍色海麵,宋蝶心情突然就開闊了許多,以至於麵紗被海風吹掉了她也不甚在乎,反倒迎著海風張開雙臂大喊了兩聲,仿佛把生病以來所有的鬱氣全都發泄了出去。
一旁垂釣的顧玄啟被她驟然這麼一喊,險些沒拿穩釣竿,但見宋蝶似是打開了心結,麵上重又有了鮮活絢爛的笑意,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恢複了生機,重新綻放開來,他唇角便也跟著翹了翹。
然而下一瞬,他嘴角就抽了抽,隻因宋蝶一個翻身跳下了船,在海麵上濺起漂亮的浪花。
見宋蝶身姿優美地在海裏遊來遊去,顧玄啟突然就想起了書中記載的人魚,美麗而自由。
正浮想著,宋蝶的身影卻一下子消失了,像是自己沉到了海麵下,顧玄啟等了片刻,見宋蝶還沒冒出水麵,當即扔下釣竿站起身來,正要下水一探,卻見宋蝶突然從水中鑽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個大大的海蠣子。
“殿下,看妾身摸到了什麼?”宋蝶晃了晃手中的海蠣子一臉得意道。
顧玄啟鬆了口氣,又見宋蝶臉上的脂粉已然被海水衝淨,但她卻絲毫沒覺察到甚至壓根不在乎,便忍不住揚了揚唇角,他不喜脂粉,覺得她這樣素著臉好看多了,那幾點瘢痕其實並不影響什麼,反倒給她添了幾分俏皮。
“海水寒涼,速速上來。”顧玄啟催促道。
宋蝶遊到船邊,卻不上船,而是將海蠣子放到船上,重又潛入海裏。
顧玄啟眼看著宋蝶來來回回摸了好些海味回來,除了海蠣子,還有魚蝦海帶,甚至還有一隻大螃蟹。
他幾次喚她上船,她卻隻當沒聽到,這一趟又摸了一個海蠣子扔到船上,卻依舊不上船,隻扒著船簷笑嘻嘻地看著他。
“殿下,您釣了半天,怎麼一條魚都沒釣上來?要不妾身還是多摸幾條魚吧,不然晚上怕是不夠吃呢。”宋蝶語氣頗有些嘚瑟。
顧玄啟眼角抽了抽,她在這兒遊來遊去,他要是還能釣上魚就能改名叫薑太公了。
他望向宋蝶身後,麵色一下子沉重起來:“鮫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