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的也不行。”範尋將碗裏放涼一些的蝦拿出來剝掉硬殼,骨感的手指捏著紅白晶瑩的肉遞到陸信的醬料碟中,溫聲說:“別讓人擔心。”

“聽話。”

陸信垂下睫毛,夾起蝦肉蘸著滋味平平的醬油汁,低低地“哦”了一聲,咀嚼著的唇角揚著細微的弧度。

聽話。

這兩個字永遠如同兩顆棉花糖一般墊在陸信的心底,鬆鬆軟軟泛著甜,有著令他不自覺老實下來的威力。

“我爺爺……”範尋主動開口,陸信含笑的眉眼一怔,僅僅提及這個人就能令他迅速收斂起全部神情,範尋看在眼裏,好不容易柔和下來的胸口倏然被擋不住的恨意衝擊,他定了定神,繼續道:“病了。”

陸信意外地看過去,又伸出筷子夾起一顆蝦丸,禮貌地問:“嚴重嗎?”

“嗯,帕金森,惡化得很快。”範尋出口的每一個字都不夾雜任何情感,冰冷得聽不出關心和擔憂。

陸信禁不住皺起眉。

平心而論,無論發生什麼事那都是他的家人,陸信不希望範尋因為五年前的事對自己的爺爺如此淡漠,短短一句話,他不用費力都能聽出一層隱忍壓抑的恨。

“你……”陸信看看他,斟酌半晌沒想到什麼委婉的說法,幹脆直接道:“你在怪他嗎?其實當年他也沒做什麼太過分的事,畢竟是你爺爺……”

“我怪他,不止五年前的事。”範尋打斷他的話,拿著濕毛巾擦拭指尖上剝蝦時留下的汁水,“跟你沒有關係,別多想。”

陸信抿抿嘴,不再深究:“你有數就好。”

好不容易軟化的氛圍因為那個人又凝起薄薄的寒霜,陸信瞟了眼範尋的右手腕,狀似不經意地問:“你的手表和送我的那個,是同款嗎?”

範尋怔了怔,拿起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耳朵尖熏起可疑的紅暈,沉穩回答:“嗯,是同款。”

陸信沒忍住嘴角自主牽動的肌肉群,揚起一彎略顯燦爛的笑。

範尋被他笑得心裏又燥又麻,佯裝淡定地繼續夾煮熟的菜,明知那個禮物不適合陸信目前的身份,目光卻還是忍不住看向他的右手腕,白花花的瘦削骨架上果然沒有自己送的“一套房”,反而掛著兩根肉眼可鑒的廉價繩鏈。

陸信的職業生涯裏,除了必須做的全息遊戲直播外,偶爾也會播幾次平麵吃播——疲憊的傍晚懶散地坐在全息艙裏吃零食圍觀別人的組排或比賽視頻。

範尋默默地看了五年,那兩根鏈子就一直出鏡了五年。

範尋幹巴巴地問出好奇已久的問題:“右手上帶的什麼?”

陸信瞧著他刻意低垂回避對視的長睫毛,抬手看看自己的手腕,笑了一下,吊兒郎當地問:“想要嗎?想要送你一根。”

身旁的人抬眼,莫名地看著他。

陸信另一手握上磨損嚴重的粗繩,略顯局促地輕咳一聲,道:“高三的時候,班級裏的女生不是流行過這玩意兒嗎,前桌兩個女生還編過。”

範尋回憶一瞬,立刻想起臨近畢業的那段時光。

他和陸信上的是國際高中,班級裏要參加的並不是國內的高考,但氛圍裏的緊繃卻一點不輸其他學校。

那時大家壓力大,女生之間就開始流行編手鏈,幾種顏色的粗麻繩交錯搭配。據說學習狀態瀕臨極限的間隙拿出來編兩下可以獲得解壓奇效,一度在整個年級間盛行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