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你一定是沒吃飽,才想不出來要說什麼。”劉嘉輕笑,過去看彭舉,他的飯還沒吃完,已經涼透了,結了一層白色油脂。
“喲,菜不能吃了,會拉肚子,走,帶你去吃好吃的。”劉嘉笑著讓他跟自己走。
路上,彭舉還是有些蔫蔫的。
“怎麼,怕他報複你?放心,他要是敢,我就不讓他吃飯!”劉嘉笑道。
彭舉低聲:“我,唉,其實他這樣也是有原因的,我聽說,他家的糧食被縣太爺強征了軍糧,他妹妹餓死了,所以,他就討厭所有做官的人。”
劉嘉偏過頭看著他:“你是修道的,還是修佛的?”
“啊?”彭舉不知何意。
“要是修佛呢,把你扔到火堆裏,肯定能燒出一大把舍利子。要是修道呢,雷雨天你就去樹底下避雨,被雷劈一下,立馬飛升。”劉嘉搖頭。
彭舉還是不明白。
劉嘉笑道:“你太善良了,有苦衷不等於可以隨便對任何人發泄自己的不滿,難道他被人搶劫了,就可以轉頭去搶別人?冤有頭,債有主,他有本事就去砍了這個縣太爺,本事再大一點,就改變這個世界。欺負你算什麼。”
“這也要怪我自己不好,我父親都說我膽子太小了,跟人說話都害怕,他才會那樣對我,是我沒用。”彭舉的臉又紅了。
劉嘉絕倒,她不由想起以前大學宿舍裏一個性格很軟的女生,她們全寢室的人也沒一個欺負她的,甚至還會替她出頭。
她笑道:“我決定給你起個外號:舍利子大仙。你真的不用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要是膽子小就可以隨便被欺負,那還是人類社會嗎?那不是動物世界嗎?野獸還不會沒事欺負同類呢。
你去法國,不也是想看看什麼叫自由什麼叫平等嗎?膽子小的、膽子大的,都應該有正常生活的權力。”
她想了想又說:“不過,你剛才有一點表現的很好。”
彭舉眼睛一亮:“哪一點?”
“在我跟那個人吵的時候,你沒有當眾把這套舍利子大仙語錄拿出來勸我算了,那我可真要氣死。”
彭舉羞澀地笑:“你在幫我,我怎麼能拆你的台。這個我還是能分清的。”
他抿了抿嘴,露出惆悵之色:“我這樣的人,是不是以後注定一事無成?”
“從前有個國王,他天生是個結巴,但是總得在公眾麵前演講,他一結巴,民眾就笑,說一次,笑一次,丟盡了臉。”
彭舉代入自己,手指緊緊地抓住衣服:“後來呢?”
“後來,他努力克服,鄰國與他的國家開戰,他家非常沒有優勢,他在戰前發表了演講,鼓舞了士兵,讓戰局扭轉,最後他的國家贏了一場大仗。所以,沒什麼注定的事。”
彭舉想了想:“這是我們國家的國王嗎?”
“什麼人呐,非得在寓言故事裏找原型。”劉嘉當然不會告訴他,這國王是16年之後的英王喬治六世。
·
·
進了餐廳才發現,午餐時間已經過了,現在是下午茶時間。
這裏的一切秉承著英法貴族沙龍裏的流程,男人聚在一起聊政治,個個指點起時局來頭頭是道,仿佛下一任大總統不請他當顧問就是天大的損失。
女士們聚在一起聊八卦,連議論對象的心理活動都描述得活靈活現,如同她當時就在現場,就是那張床。
也有那麼一些人在討論有價值的事情。
劉嘉進來的時候,正聽見陳萍顧宗華等人在聊華法教育的事情。
法國的情況有些不樂觀,打仗的時候,到處都是兵工廠,現在不打了,這些廠沒有轉民用的路子,全部關門,導致大量工人失業。
“現在已經有工廠解雇勤工儉學的學生,優先為法國人提供工作,以後的路很難,可能明年之後,就不會再送學生過來了。”陳萍搖搖頭。
晴天霹靂!
彭舉的臉色唰得變白了。
顧宗華抽了一口雪茄,緩緩吐出煙氣:“隻有奢侈品消費能力依舊穩定。”
一旁有人笑道:“是呀,顧兄神機妙算,洋鬼子喜歡什麼,都在顧兄的掌握之中,以後顧兄可要提攜小弟呀。”
他又關切地問:“隻是顧兄這次帶的是國內的絲綢,自從英吉利人發明了骨瓷以來,我們的瓷器銷量就開始下滑。意大利人如今也能紡出與江南不相上下的絲綢,不知顧兄可有應對良方?”
“絲綢隻不過是原胚,同一塊布,做成壽衣和做成龍袍,自然賣出的價格要也不一樣。”
顧宗華微笑著滅了手裏的雪茄,看著劉嘉:
“又比如,絲綢若是經了劉小姐的手,那價格,起碼翻出十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