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坐在那裏吃飯，誰也沒能找出一個話題來打破沉默。豆豆把心思放在了白灼大蝦上麵，妖孽值一下子被大蝦拖垮了。杜皂隻吃了幾口飯和豆豆給她的那隻蝦。吳老師看不過去了，給她舀了兩大勺番茄炒蛋，她特意讓阿姨做的杜皂愛吃的。阿姨做的番茄炒蛋裏麵會放糖，杜建秋做的的番茄炒蛋裏麵不放糖，杜皂都喜歡，但她更喜歡放糖的，她還記得第一次吃放糖的番茄炒蛋，是大慶媽做的。
1983年入夏之後，杜乃延的身體狀況不太好，秋天的時候，確診了肝癌。杜皂記得媽媽周末帶她回江城看過幾次姥爺，姥爺也有大白兔奶糖。之後有天媽媽說，姥爺要大手術了，媽媽要回江城和舅舅舅媽一起照顧姥爺一周，爸爸帶她。有天爸爸晚上在家帶她，爸爸想把從食堂帶回來的菜熱一下，結果糊掉了。大坡頂上彌漫著滿院子的糊味，大慶媽在滿院子的糊味中給她們倆端來了米飯和番茄炒蛋，放了糖的番茄炒蛋。後來臧中民和青青建議過杜建秋做放糖的番茄炒蛋，但杜建秋鑒定的認為，放了糖的番茄炒蛋就不再是一盤純潔的番茄炒蛋了，那是番茄炒蛋中的異類。
顧家阿姨的番茄炒蛋做的極好，雞蛋嫩的和大慶媽炒出來的一樣。杜皂認為這世間上本來就沒有什麼正統的番茄炒蛋，吃的習慣了，變就是正統的了。
杜皂打破了餐桌上給的沉默：爸，您回來的時候小區門口還有警車嗎？
顧書記說：有，我一到家就問了學校的後勤處，後勤說小區的物業是外包的，但是上周保安這個事情呢，學校後勤和物業這邊本來提前已經協商出來方案了，本著人道主義的原則想補償給家屬十萬。家屬從安徽老家過來了，一個老太太和女兒女婿，大概覺得十萬太少了吧。據說保安的老家也困難，這保安之前是服刑人員，也沒有娶妻生子，這麼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母親，外加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妹妹和一個殘疾的妹夫。
吳老師插了一句說：這麼鬧也不是事情啊。物業沒有做家屬工作嗎？
顧書記說：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啊，杜皂，你再吃點。
還沒等杜皂動手，吳老師又給她舀了兩勺番茄炒蛋，挑了兩隻最大的蝦。
顧家的阿姨倒是開口說：我聽人家說，保安家裏也不容的，那個妹妹妹夫都在福利廠做工的，好像還有個兒子，據說腦子也不怎麼靈光的。估計平時家裏也指望保安老鄭的，這人一沒，確實是家裏的靠山倒掉了。老鄭這一死，說什麼的都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死的。
顧書記發話說：別當著孩子說這個了，物業那邊總該會給合理解決的。
我老師也跟著岔開話題說：豆豆你今晚回家睡吧，奶奶可不想跟你睡了，你睡覺可不老實了。
杜皂清楚，這是吳老師不放心她一個人。低頭又端著碗，硬強著吃了幾口飯，她不敢把碗放下來，她怕吳老師再給她夾菜。
豆豆拍了拍吳老師的肩膀說：那我今晚就把你交給老顧照顧了啊！
阿姨跟杜皂彙報了一句：今天熱帖的快遞到了，今晚是不是要把暖水袋換成熱帖？
杜皂點點頭，終於吃完了碗裏的東西，把碗筷放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