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番外·前世(十)(1 / 3)

自冬至過後, 棠音再未曾去過長亭宮。

七皇子這三個字,也成了白芷與檀香心照不宣的禁忌,無論說什麼話, 都小心翼翼地避著這三個字。

在她們的避諱中, 冬雪漸融, 相府中也一日一日地漸漸忙碌起來。

出入的,盡是為她籌備嫁妝而來的各路商戶, 間或,還有幾位宮中的禮儀女官。

在她們的教導與指正下,棠音也漸漸褪去了往日裏少女的青澀,愈發柔婉而嫻靜,一如眾人心中太子妃該有的模樣。

當冬雪褪盡, 道旁的海棠生出新綠之時,那一張朝野中等候了數年的賜婚聖旨, 終於浩浩蕩蕩地送到了相府。

當日,相府中的門檻幾乎被賀喜的眾人給踏破,沈欽幫著沈相與薑氏在前廳中疲於應付, 而不方便露麵的棠音正與昭華兩人一道躲在她的閨房中,一壁吃著茶點, 一壁講著小話。

昭華正與棠音抱怨著,近日裏儷貴妃看管她看管得愈發嚴苛了, 今日還是裝病才能出來看她時, 春風也將前廳裏熱鬧的動靜盡數帶來, 使得昭華擱下了手裏的茶盞, 忍不住哼了一聲:“這群趨炎附勢的朝臣,簡直就像是聞到了肉味的野狗一般,一個個的, 可真是不甘人後。”

棠音隻輕垂下眼,並不在意道:“你也說了,趨炎附勢罷了。”

昭華見她如此,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幾眼,一雙秀眉蹙起:“棠音,今日也算是你的喜日,我怎麼看不出你有高興的樣子?”

“是嗎?”棠音回過神來,輕抬了抬唇角,隻低聲道:“許是這樁婚事自數年前便已有了風聲。如今拖了許久,再落下來,隻覺得順理成章,而不覺有什麼驚喜與意外之處了吧。”

“也是。”昭華聽她這般開口,倒也未曾再往旁處想,隻隨意自椅上起身道:“在這裏聽他們說這些,總覺得悶得慌,你既不去前廳裏,那倒不如隨我去市井間走走,就當散散心。”

棠音也覺得久坐得有些心浮,便也輕頷首,隨著昭華站起身來。

兩人一道行至廊下,還未行出月洞門,便險些與慌慌張張自前院小跑過來的檀香撞了個滿懷。

“怎麼冒冒失失的?”棠音下意識地往花廳的方向望了一眼,輕聲道:“是不是花廳裏出了什麼事?”

檀香搖頭,方想開口,一抬眼,卻見昭華正站在棠音旁側,一張小臉霎時漲的通紅,硬生生地將方要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昭華卻已看出了端倪,柳眉一挑,隻冷嗤道:“怎麼,還有什麼是本宮聽不得的嗎?”

棠音見此,便也輕彎了彎杏眼道:“昭華不是外人,你但說無妨。”

畢竟,若真是花廳裏出了什麼亂子,事關宮廷,昭華也是遲早會知曉的,也並沒有瞞她的必要。

可檀香卻仍是一臉的為難之色,直至昭華的麵色淩厲起來,這才顫抖著嗓音低聲道:“小姐,是長亭宮裏的盛公公傳了七皇子的口信過來,邀您明日清晨,城郊十裏亭相見。”

棠音麵上的笑影頓收,一雙鴉羽般的長睫輕輕垂落,於微寒的春風裏,輕顫如蝶翼。

“李容徽?”一片靜謐中,還是昭華率先開了口。

最初的訝異後,昭華那張豔麗的麵上愈是落了一層寒霜,立時便厲聲道:“你便是這樣做下人的?什麼話都往主子跟前傳?”

她說罷,猶不解氣,隻反手握著棠音的手腕皺眉道:“棠音,我素來沒聽過相府與他有過什麼來往。且今日是你的喜日,他不來賀喜也就算了,還邀你私下相見,分明是沒安好心——”

昭華的話音落下,棠音也輕聲開口:“檀香,去回了吧。便說相府中事忙,無瑕相見。”

“是。”

倒春寒的天氣裏,檀香額上已出了一層細汗,聽棠音這般開口,忙低低應了一聲,快步往旁側退下。

昭華見此,這才滿意了幾分,眉梢微舒,隻牽著棠音繼續往外走去,一壁走,一壁忍不住繼續抱怨道:“畢竟他是什麼性子,宮中隨意打聽幾句都知道。如今北城征戰在即,驟然邀你相見,指不定是想拿住你,以你的性命要挾相府——反正,必沒什麼好事。”

棠音神思仍有些恍惚,直至昭華說完了,這才緩緩回過神來,眸光輕輕一顫,遲疑了良久,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道:“北城征戰……他身為皇子,此事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昭華一愣,旋即也笑:“也是,你這幾日裏都在忙著自己的婚事籌備,想來也無瑕關心這些有的沒的。北城軍情告急,原本確實與他無關。聽說是他自己上了折子到父皇跟前,自請去北城戍邊。”

片刻的靜謐,唯有庭院中的春風攜裹著三兩朵落花於兩人裙裾邊輕盈而過,帶來幾分冬節未散的寒意。

棠音的語聲便混在這微寒的春風之中,比往日裏放得更輕些,輕得令人聽不出話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