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入古家軍的時間極早,那一年,他剛7歲,古凰兒才3歲。
他說他是孤兒。
孤兒沒有親人,更沒有住處,之後很多年,軍營是他的家,同袍是他的親人。
這是他第二次陪古凰兒回京。
古家很器重他,兩次都住在古家的將軍府偏院,距古凰兒的院落不近,卻也絕對不遠。
.
古凰兒不是出房門半步都要丫鬟跟著的嬌小姐,此刻獨自一人,還未靠近院落,就已經聽見“咻咻”風聲。
長劍撕裂空氣,衣袂獵獵飛揚。
再沒有第二人的聲音,古凰兒不做他想,必是夏昭在練武。那個男人,在她為數不多的記憶裏,除了帶兵打仗,就是練武。
古凰兒跨步走進圓拱門,兩步後停下,站在內側緊靠門的位置。
目光所及,黑衣如墨,劍氣如虹。
夏昭身形極快,院子裏幾乎看不到清晰的人像,隻一道接一道的殘影。背景是懸掛在屋簷下的白色風燈,高大的樹木,那個練劍的身影如氤氳在空氣中的水墨畫。
銀色劍氣每次劃過長空,都是清晰的痕,在夜色中編織出層疊的光網。
沒有殺氣,亦毫無破綻。
不得不承認,看夏昭練劍是一種享受,極致的速度,極致的力量,毫無遺漏的角度,攻與防的完美結合,極致美感。
某一刹那,光網頓收,天地間最耀眼的一簇歸於鞘中,重重殘影疊在一起,組成清晰的人像。
比水墨畫還美的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散落漫天星光。
他朝她看來,唇角微微勾起。
古凰兒心驚:這個人,竟能笑得如此勾魂攝魄!
笑意在眸中閃過,隨即消散,瞬間恢複到最讓人無可詬病的上下級關係。
“末將見過小姐。”夏昭抱拳,微微低頭,“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夏大哥,您的傷好了?”演戲演全套,小妹古凰兒臉上全是熱情,大步朝夏昭走去,目光落在他握劍的手上,依舊是焦黑的顏色。
痂未落,關節處隱有血跡,顯然傷口裂開了。
心下有些不舒服,她的臉色不由一冷,聲音跟著涼了下來:“到底是命重要,還是練武重要?”
夏昭:“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古凰兒懶得理他這番歪道理,目光落在他的前襟:“身上也是?”這個男人的胸腹、前腿、和膝蓋的傷一點不比手上輕鬆。
“小姐放心,末將在傷處纏了紗布,很緊,不會出血。”夏昭說。
混蛋!纏了紗布就不會出血嗎?沒見過傷口崩開嗎?這種幼稚的話,別說你是我古家軍的大將!
還有,放心?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古凰兒有些惱,不知剛才生氣的情緒從何而來,最多……也就是擔心大哥二哥說她不會體恤下屬。
這個男人,最好自己把自己折騰死,這樣她就不必小心翼翼,不必步步為營,不必天天猜他什麼時候黑化,為什麼黑化……
夏昭沉默。
院落陷入可怕的靜寂,夏蟲的叫聲分外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