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巧彤帶著小月走在上京城最熱鬧的大街上,漫不經心地逛著。
小月倒是很開心,她隱約知道小姐已不準備再回西秦,自然也沒有了性命之憂,活潑的天性顯露無遺,不時還與路邊的小商販討價還價起來。
可她終究還是有盡興的時候,小月忽然問道:“小姐,你出門時不是說要去楚公子府上麼?”
蘇巧彤意興闌珊:“不去了。”
去了又如何?恐怕隻會惹人厭吧。蘇巧彤這一路走來,越走膽氣越弱,自己到楚府去做什麼呢,向柳輕如和那公主殿下顯示自己的存在?柳輕如或許會以禮相待,公主可就說不定了,而且楚錚夾在中間可就要受氣了,難免會對自己心生不滿,雖說兩人淵源極深,他不會說什麼,但這又何苦呢。那晚楚錚說出真相後,自己便已知道,這一世已離不開這男子了,她再也不願重回西秦,去麵對那十幾年如一日的孤獨。
但楚錚真的喜歡自己嗎?蘇巧彤不由得搖了搖頭,兩人相處時間還沒多久,其中有段時日還相互勾心鬥角,楚錚現在還隻將自己當知己看待,當然也有喜歡的成分,但未必就比得上柳輕如。
蘇巧彤忽然感到有些悲哀,這是一個男權至上的時代,女子的地位微不足道,三妻四妾在這世界是理所當然之事,楚錚雖說與自己一樣來自未來,但可看出他幾乎已被同化了,此人在朝堂之上遊刃有餘,既顯出他的不同凡響卻又毫不張揚,不愧是前世就混跡官場的,深得其中三味,若不是他主動挑明,自己怎麼也不會想到他也來自未來。但他似對三妻四妾並不排斥,從剛成年便已娶柳輕如為妾就可看出他是樂在其中的。
蘇巧彤想到此不由得咬了咬牙,隨即又有些無奈。也許這是男人通病吧,後世稍微經濟富裕些的男人包養二奶三奶的也不稀奇,何況是在這個時代,又擁有如此地位的楚錚了。但這時代又講究門當戶對,以楚家在朝中的地位,楚錚娶何人為正妻連他自己也做不了主,但他費盡苦心為自己保留了成奉之侄女的身份,已經很難為他了,自己又何必再為他添亂呢,還是以後再說吧。
蘇巧彤苦笑一聲,對小月說道:“小月,我們回去吧。”小月應了一聲,跟著蘇巧彤向成府走去。
突然間兩個頭戴鬥笠的灰衣人攔住了蘇巧彤主仆的去路,蘇巧彤心中微驚,卻絲毫不懼,這周圍,楚錚的下屬不下十人,對付幾個登徒子綽綽有餘。
為首那人白須白髯,含笑道:“鹹陽城一別,蘇居士風采依舊,老衲實是欣慰。”
蘇巧彤聽到“鹹陽城”三字嬌軀一震,仔細打量了一下來人,不由得低聲驚呼道:“凡塵大師!”
凡塵微笑道:“蘇居士果然還記得老衲。”
蘇巧彤看看凡塵身後那人,依稀記得他是凡塵的幾位弟子之一。凡塵說道:“這是老衲的二弟子迦羅。迦羅,來見過蘇居士,蘇居士對佛法的領悟遠在你之上,你可要請她多多指教。”
蘇巧彤說道:“大師謬讚了。”她對佛法哪曾精通,不過前世所看的影視中涉及佛教方麵的也不少,蘇巧彤倒也記得一些,而且此時的佛教教義比較簡單,禪宗等眾多分支尚未湧現,蘇巧彤隻是將那首著名的佛詩“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照本宣科地背了,就已讓凡塵擊節讚歎,再談了一些坐禪時“風動”與“心動”的問題,凡塵更是茅塞頓開,若不是蘇巧彤乃是個女子,他定要將衣缽傳於她了。
凡塵看了看道:“寇施主可安好?怎麼沒跟蘇居士一起?”
蘇巧彤臉上流露出悲傷之色,道:“大娘她仙逝了。”
凡塵震驚道:“什麼?”
蘇巧彤道:“前幾天禁衛軍來成府告之,說在城東發現大娘遺體,據稱是被剪徑賊人所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小女子都懶得爭辯了,隻是懇求去見大娘最後一麵,但這個簡單的請求都未曾得到允許,想必大娘是被趙國高手圍攻而亡。大師還是快些離去吧,小女子身份已經暴露,這四周極有可能有趙國密探窺視我們。”
凡塵淡淡地說道:“老衲一具臭皮囊又有何懼,臨行前秦王曾叮囑老衲要將居士帶回大秦。蘇居士,這趙國之事先且放下,這就與老衲出城去吧。”
蘇巧彤嬌軀微震,輕輕問道:“皇上當真如此說的?”
凡塵點頭道:“正是。原本在此之前,老衲想見一下寇大娘所說的一個名叫楚錚的少年,據說他所習的武功居然是我佛門的‘龍象伏魔功’,而且以弱冠之年便已將此功練至第五層,即便在我佛門中亦是史無前例之事。但蘇居士既然已身陷險境,老衲還是先將居士送出城吧。”
蘇巧彤低頭不語,良久才苦笑道:“恐怕我們尚未到城門口便已被趙軍重重圍困,大師武功超絕,但小女子主仆絲毫不諳武功,隻會拖累大師師徒。小女子死不足惜,可大師乃西域佛門一教之尊,又是皇上左膀右臂,還請大師以大局為重,不要再管小女子了。”
凡塵正待再開口,蘇巧彤忽又道:“大師快走,已有可疑人注意到此地。”
凡塵師徒向四周看了一眼,隻見幾個勁裝漢子臉露狐疑之色向這邊緩緩走來,蘇巧彤輕聲道:“大師保重,小女子就此別過。”說完,便轉身離開。
那幾人見蘇巧彤走了,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蘇巧彤而去。
迦羅看著蘇巧彤的背影,歎道:“好個剛烈女子。”
凡塵搖了搖頭,輕聲歎道:“為師覺得未必,蘇居士恐怕已起異心,不準備再回大秦了,而且寇大娘之死甚可能與她有關。”
迦羅愕然道:“這怎麼可能?”
凡塵道:“方才她言及寇施主之死雖神色哀傷,但眼神始終不敢與老衲對視,且體內氣血運行快速,那番話語其中定是有假。方才那些人若真是為監視蘇居士而來,你我貿然上前與之攀談他們必會懷疑你我師徒,可他們卻並未來盤查,反而緊隨蘇居士而去,倒似在暗中保護她一般,豈不怪哉?”
迦羅回想了一下道:“師父言之有理。可聽說蘇居士深得皇上寵愛,應不至於背叛大秦吧?”
凡塵道:“是否如此,你我暗中跟蹤她便知。若她真已投靠趙國,定會將遇見老衲之事密報於趙人。”
蘇巧彤並不知凡塵已對她生疑,正猶豫著要不要將此事通知楚錚,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快些告訴他吧,凡塵是為他而來,且武功之高當世隻有寥寥數人可與之並肩,楚錚若無防備可就危險了。但看看天色已過午時,楚錚應該接了趙敏回府了,蘇巧彤與小月穿過一條街後停下腳步,轉身叫道:“你們幾個過來一下,小女子有事請幾位相助。”
身後那幾人一愣,沒想到蘇巧彤會主動找上他們。幾人遲疑了一會兒,其中一個首領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向蘇巧彤行禮道:“蘇姑娘找小人何事?”
蘇巧彤還禮道:“這位先生不知如何稱呼?”
那人恭身道:“小人陸鳴,奉公子之命暗中護衛蘇姑娘。”這陸鳴便是當年太平府陸家兩兄弟中的弟弟,楚錚將他兄弟陸鋒安插在宮中,陸鳴也從張伯昌的青堂中脫離了出來。楚錚請吳安然訓練鷹堂年輕弟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陸鳴,陸鳴倒也是悟性頗高之人,又十分勤奮,在那青年弟子中獨占鼇頭,僅次於早些時候就投入吳安然門下的歐陽枝敏,如今也足以獨擋一麵。
蘇巧彤正待開口,忽然警覺自己既然是成奉之的侄女,又如何認識這西域佛門的掌教,還不能將此事通過他們稟報楚錚,否則在有心人眼中就是個大大的破綻,於是道:“陸先生,你去稟報楚公子,就說小女子有急事找他。”
陸鳴聽了有些為難,道:“回稟蘇姑娘,公子如今尚在宮中,不知何時會回府。”
蘇巧彤一怔:“他還在宮裏?”
“正是。”
蘇巧彤想了想,不知凡塵是否知道楚錚相貌,萬一兩人在街頭碰見楚錚可就危險了,急忙道:“那好,陸先生請帶小女子到楚公子回府的必經之路,小女子在那等候。”
陸鳴俯首道:“小人遵命。”楚錚去宮內接趙敏之事甚是機密,陸鳴根本不知此事,渾然不知將一大麻煩領給了楚錚。
凡塵師徒站在一隱蔽之處,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雖距離過遠聽不清蘇巧彤與那人說了些什麼,但她方才所言不實已是毋庸置疑。迦羅怒道:“這蘇居士原來是個心如蛇蠍、忘恩負義的女子,師父,徒兒去替我大秦除去此女子。”
凡塵喟然道:“迦羅,你是個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怎麼動不動仍喊打喊殺的。蘇居士是否與寇大娘之死有關隻是為師猜測之辭,事實究竟如何你我師徒根本不知曉。至於她背叛大秦更是與我佛門中人無關,我佛眼中眾生平等,何曾有過什麼秦趙之分。何況秦趙齊吳四國百多年前原本一家,都乃昔日大漢子民,四家皇室皆為一己私利才各自建國,這些年來連年征戰,多少戶人家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眼看秦趙兩國戰事又將再起,孰勝孰負意義深遠,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勝者便有可能一統天下。不過我佛門就不要參與其中了,常人多造殺戮還有違天和,何況我佛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