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聽楚名棠言中之意,喜道:“夫君準許了?”
楚名棠不答,一手不由自主地輕拍著椅背,心中仍很是猶豫。夫人所說的確在理,長公主若嫁到楚家確實是一大隱患,而且讓嶽父出麵亦是可行。他老人家對楚家與皇室聯姻向來不滿,此番在北疆見了巧彤,便對這女子甚為滿意,越俎代庖管起錚兒的婚事來了。隻需夫人稍稍透露願與成府結親之意,嶽父定不遺餘力相助,可是……
“巧彤為錚兒正室,”楚名棠緩緩說道,“為夫終感不妥,難道京城百官府上就沒有合適的女子了?”
“有倒是有,”楚夫人沒好氣地說道,“方令白的幼女倒與錚兒年紀相仿,夫君你可願意?”
楚名棠立即搖頭,那還不如長公主呢,他可不願自己有什麼把柄落到方令信手裏。
“除開方家,還有呢?”
“妾身的幾個妹妹亦生有女兒,還有明遠,他家三丫頭與錚兒打小就相識的,可錚兒不樂意啊。”
楚夫人有幾分惱怒:“也不知這孩子腦瓜子是怎麼想的。前年就與他說起過這事,他卻在妾身麵前指天發誓,今生絕不娶表姐表妹,又講了一大通道理,還說什麼如若逼他,他就出家當道士去。”
“胡鬧!”楚名棠道,“此事為夫怎麼未曾聽說過?夫人,你也太寵錚兒了,媒妁之事向來由父母作主,哪由得了他了?”
楚夫人訕訕然,小聲辯道:“妾身隻是事後覺得,錚兒有些話還是有點道理的。如他曾言三代之內的親戚聯姻,通常容易生下癡呆兒。妾身三妹就嫁於娘家表兄,兩人所生的長子是有點不對勁,都已年過二十了,還如七八歲的孩童一般,三妹一提起這孩子就心酸不已。類似之事在京城中還有那麼幾件,因此妾身亦就不去動這番心思了。”
楚名棠凝思片刻,微微點頭,是有那麼點道理。京城官宦人家中若有誰家生了癡呆兒,就算再秘而不宣,時間久了總會流傳開來,如今想來其中表親聯姻確實不少。
“唉,”楚夫人忽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如今就算沒這等顧忌,妾身也看不上那幾個姨侄女了。整日與輕如和巧彤在一起,妾身的眼光也變高了,細想下來,京城沒哪家的女兒及得上她二人的……”
這倒也是。楚名棠也想不出有哪家女兒能與蘇柳二女相提並論的,郭懷之女也不過隻是溫柔賢惠,知書達禮,可這兩點僅柳輕如就勝出她不止一籌。
楚夫人哀聲歎氣了一會兒,也說道:“其實不隻妾身,夫君,錚兒亦是眼高於頂,看看他身邊幾個女子,輕如與巧彤文采譽滿京城,媚兒與長公主據說武功亦屬當世罕有,且個個天姿國色,尤其是這個媚兒,若是生逢其時,恐怕又是一禍國殃民的妲已。錚兒與這些女子耳鬢廝磨慣了,哪還看得上尋常女子。”
楚名棠聽不慣了:“子女雖是自家的好,但夫人你也不能這麼誇錚兒。”
“妾身隻是據實而言,”楚夫人白了他一眼,“何況自從巧彤參與了鷹堂之事後,除非她消失於世,否則就已注定是我楚家的人。夫君,妾身所言是否有理?”
楚名棠不得不點頭承認。楚夫人又道:“當初成奉之僅是吏部侍郎,巧彤為錚兒妾室無可厚非,可他如今已是吏部尚書,最近又榮登樞密院,為當朝六重臣之一,若巧彤仍為妾室,日後成奉之在朝中百官麵前恐怕難以抬頭了。夫君既是重用於他,定不願看到有此情形發生吧?”
楚名棠用力拈著頷下長須,突然有些後悔,當初實不該耳根子太軟,由著夫人與錚兒胡鬧,如今卻成了作繭自縛。
“夫君,”楚夫人自己也退讓一步,“不管如何,此番我等借著巧彤之名,先推托了錚兒與長公主這門親事再說。”
楚名棠斟酌良久,說道:“也罷,此事就煩勞夫人操心了。不過請嶽父大人出麵,還是等到柔然眾可汗離京之後再定。還有,隻是先定下這門親事,世上哪有姐姐還未出閣幼弟就成婚的道理?”
“好好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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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初夏,清晨卯時還未到,天邊已經泛出了淡淡的魚肚白。
宣仁殿外,官員們三三倆倆地聚在一處,相互寒暄著,等待著早朝的開始。
“咦,奇怪,怎麼禮部的官員一個未見?”一官員訝然問道。平日裏即使在殿外,各部官員基本上亦是占據一塊地盤,可今日西南邊竟是空空如也一個人亦無,著實令他感到奇怪。
四周安靜下來。禦使台副使田承先對身旁一官員道:“湯侍郎,這位大人是戶部新任官員吧?”
戶部侍郎湯顯揚笑道:“正是。安裕安大人原是商州郡的司馬,一月前才調任我戶部,現任我戶部主薄,掌管東四郡。”
田承先哼了一聲:“安大人,你可知今日是何日子?”
安裕有些拘謹,過了一會兒才道:“回田大人,今日是柔然諸可汗覲見皇上的日子。”
“你既然知道此件大事,怎麼不想想從東山皇家別院到此地近二十裏路,禮部官員若不沿途看著,怎能放下心來?”
湯顯揚不願自己戶部的同僚被外人恥笑,便扯開話題:“這次柔然諸部可汗來我大趙,可把禮部各位大人忙壞了。”
“那是他們份內之事。”田承先是方係官員,對楚名南為首的禮部自然沒好感,“隻是此番他們真是太過煩人了,這幾日早朝過後還將所有官員留下,將今日大典的流程走上幾遍……不就是蠻族可汗,至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