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維舟聽皇上要給予兒子重任,不喜反驚:“皇上,明道年紀青青,尚顯稚嫩,實不可擔當此職。”
“此言差矣,”秦王道,“朕記得先皇六年初春,顧卿,對了還有田卿,跟隨薛方仲大敗趙軍,揮師直逼上京城,當時你三人的歲數亦不過與明道如今相仿。為何你等年紀青青就可擔當重任,明道為何就不成?”
顧維舟咳嗽了數聲,又找了個理由:“皇上,明道從軍之日起便隸屬北疆軍,與定西軍從未有過交集,臣是擔心……他難以服眾啊。”
這點秦王方才也已想過了,但北疆之敗,秦王對薛方仲大失所望之餘,連帶著對顧田二人亦起了疑慮。想當年這幾人年輕時在軍中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大秦鐵軍幾乎戰無不勝,若不是世家作亂,恐怕連趙國都已被平定。
可如今這幾人看來已是日益老去,銳氣不再。薛方仲就暫且不提了,一想到他秦王心頭都在滴血。顧維舟這兵部尚書當得愈發四平八穩了,田祖揚亦漸趨平庸,涼州那一帶已有十餘年無戰事,定西軍實力堪憂,這次回撤關中損失了那麼多兵馬就是一鐵證。與其繼續留用田祖揚,秦王寧願信任顧明道、高君令這些年輕兒郎。
隻可惜沈從放、魯遠等一大批北疆軍中生代將領壯誌未酬,就這麼去了……
“顧卿不必擔心,”秦王嘴裏說著,兩眼卻緊緊盯著顧明道,“明道,朕賜你尚方寶劍,給你一月時間,整編定西軍。如有不從軍令者,先斬後奏。”
顧明道上前一步,單膝及地:“臣領旨。”
事已至此,顧明道無可推托,也不想推托。北疆之敗是他生平奇恥大辱,而且那麼多同袍冤死,上天給了他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就算再多艱難險阻,顧明道亦是無懼。
雅易安擬好聖旨,交於秦王過目。秦王看了看,蓋上玉璽,對雅易安道:“下去吧,明日早朝宣布此事。”
雅易安躬身退下。經過顧明道身邊時,雅易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北疆軍與定西軍乃大秦兩大擎天柱,如今北疆軍已覆滅,隻餘下定西軍。顧明道方年過二十便已成為此軍主將,日後前途定不可限量。
“田卿,”秦王轉頭看著田祖揚,“你身為兵部侍郎,朕命你協助顧明道整編定西軍。這些都你的老部屬了,期望你能與明道同心協力……莫要再讓朕失望。”
田祖揚心中雖不舍,卻也隻能從命:“臣遵旨。”
秦王點了點頭,翻了翻臉手邊的幾本奏折,冷冷說道:“北疆一戰過後,我大秦境內亦不太平,什麼魑魅魍魎開始蠢蠢欲動,那些世家餘孽相互勾結,圖謀不軌!哼,當初朕是不願誅連過多,這才饒他們一命,既然自尋死路,朕也不必再留情了……”
秦王心中忽一痛,這些世家餘孽分散各地,大都彼此相互不知,如今突然勾結到了一起,在其背後可以清楚地看到薛巧芸的影子……
巧芸,你為何如此對朕?難道隻為了那少年?
秦王強攝心神,道:“顧卿,兵部這段時日助天機閣與刑部,全力搜捕關中世家餘孽,如有反抗者,誅三族!”
顧維舟領旨,猶豫了片刻,道:“啟稟皇上,關中的世家餘孽不過是些癬疥之疾。臣所擔心的乃是蜀中陸、李世家,近日傳聞,這兩家似頗有些不安分。”
秦王默然不語。秦國疆域主要包括關中、隴西、蜀中,還有就是最近失守的黃河以北三城七鎮。當年秦王所誅除的主要是關中和隴西的世家,而蜀中山高路遠,地形險惡,對這裏的幾大世家秦王不得不以安撫為主。
顧維舟所說的陸、李便是蜀中諸大世家之首,這兩家可說源遠流長,其先祖乃是後漢朝的開國功臣,胡蠻入侵中原,陸李兩家亦舉兵抵抗,成為當時中原十七路諸侯之一。若不是之後西秦太祖以奇兵潛入蜀中腹地,陸李兩家見勢不可為隻得歸順,如今恐怕秦趙齊吳之外,還要多一蜀國來。
西秦太祖雖脅迫當時這兩家族長及親屬至鹹陽落戶為官,但陸、李兩姓在蜀中已是根深蒂固,不到數十年又成為蜀地諸世家之首。隻是這兩家昔日還算安分守己,對朝廷亦是頗為恭敬,甚少參與朝堂之爭,因此當年秦王權衡利弊,最終仍隻采取了安撫手段。
可據天機閣的秘報,北疆之戰後,陸、李兩家暗中招兵買馬,家將都已過萬。不過以這兩家在蜀中的地位,應不會轉投趙國,甚有可能是見如今大秦國力削弱,心生異誌,想要憑借蜀地天險獨立為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