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紅衣勁腰,玉冠綰發,貴胄天成,是在金銀富貴窩裏養大的世家男兒,靖平新王。
“怎麼?阿姐不認得我了?”
她張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就聽身後傳來一聲馬嘶,卻是追來的董天知大聲厲斥:“顧飛揚!誰叫你出營了!你不想活了嗎!”
“小爺的王妃在這!你說我為什麼出營!”他揮手刺穿敵軍的胸腹,長矛抽還,鮮血淋漓。
那來自靖平的王爺勾唇而笑,直叫這份衿貴糅雜了嗜血的味道。
董天知無法,隻得叫左右護好顧飛揚。
戰場之上,也由不得明玉珠多思所想,她重新投身戰鬥,直迫的蚩然節節敗退。
入冬了,蚩然今年過的並不好,這場戰役他們蓄謀已久。
若勝,則可搶掠禹城的糧草過冬,若敗,他們隻能退回大漠深處。
生死攸關,兩廂人馬互相膠著。
這是一場鏖戰。
天快亮的時候,明玉珠的人馬追擊著蚩然一路往西北逃竄。
就在這時,西北的山丘後麵早就埋伏好的烏茲兵馬迎麵而來,將蚩然打了個措手不及!
明玉珠趁機衝上前去,直奔格魯爾而去。
等顧飛揚從後方戰場脫身尋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明玉珠的飛鴻刀已經割斷了格魯爾的頸項。
她騎在馬上,高舉敵人的頭顱,鮮血淋漓而下,而她也終於能夠發出一聲痛快的嘶吼!
她報仇了!
她為三千明家軍報仇了!
為自己,報仇了!
大軍凱旋而歸,所有人都拖著疲憊的身軀,帶著沉痛的心情。
這場戰役注定要被銘記,一如每每路過藍湖都要祭奠這裏的亡靈一般。
明玉珠回到營中,隻身坐在黑暗中良久。
帳外將士們皆肅穆而立不敢打擾,待第一縷晨光刺透天際,預示著新一天的到來,顧飛揚終於忍無可忍的第一個衝進營帳之內。
他進來的時候帶著晨光,叫明玉珠不自覺的眯了一下眼睛,略有些嗔怪的看他一眼。
年輕的靖平王三兩步行至她的身邊,抓她的手,冷的像冰。
他咽了口唾沫,斟酌用詞:“郡主,咱們勝了,禹城勝了,未來幾年禹城關將再無蚩然兵患。”
明玉珠眼底布滿血絲,她打量著顧飛揚血跡斑駁的麵龐,忽而笑了起來:“還好,當年我沒死,若我死了,這仇,這恨,就永遠葬在藍湖了。”
“你說過的,這就是最好的安排。”
“嗯……”
明玉珠慢慢將額頭抵在他的肩上,顫抖的歎了口氣,眼淚卻順著眼角慢慢滴落。
顧飛揚沒再說什麼,隻將人攬入懷中,給她帶來這個冬日永不消融的溫暖。
等明玉珠出了營帳的時候,她依舊是那個強者無畏的大將軍,依舊是那凱旋的禹城郡主。
她振臂而呼,萬千將士山呼海嘯,慶祝著這場勝仗,呼喊著將軍的威名!
顧飛揚看著這樣振奮人心的一幕,亦暗中下定決心,他的王妃,他的阿姐,要永遠榮光加身,英姿飽滿,而不是那困於四方院牆的後宅婦人。
班師回城的時候明玉珠才有功夫問顧飛揚:“你怎麼又來了?”
靖平王那叫一個委屈:“什麼叫又?距上次已經過了四個半月,一百三十七天了,阿姐竟不想我嗎?”
“自是想的。”大將軍坦蕩豪邁,對自己的心事倒也毫不避諱。
這句話十分恰當的討好了新的靖平王,他回頭看了一眼浩蕩的大軍,暗中對董天知使了個眼色。
董天知無法,卻也隻能悄悄給幾位將士下令。
明玉珠騎著疾風在前頭走,全然不知後頭發生何事,直到前方斥候緊張的叫了一聲:“大將軍,前方有詐!”
她才警惕的極目遠眺,不遠就是禹城的城郭,能影影綽綽看到禹城高聳的城牆。
但在這之前,一抹鮮豔的紅與這荒涼慘淡的大漠戈壁格格不入。
“這是什麼?”
周遭眾人也都有些發懵,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他們對紅色有著絕對的警惕。
“來人……”明玉珠剛轉身向後看去,便見身後千萬將士皆以紅緞纏腰,像戈壁中綻開的簇簇紅花。
她錯愕的同時又瞬間明白了前方的紅色到底是何物,她不無驚詫的看向顧飛揚,在這年輕王爺的臉上看到一抹自得的笑。
靖平王上次來的時候帶著傾城的聘禮,這次來的時候帶著十裏紅妝。
他來娶他的王妃了。
有紅妝鋪地直入禹城,紅燈高懸點綴著巍峨城郭,紅花如雨自城牆傾瀉而下。
這是一場天地浩大的盛事,足以為天下人稱道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