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總會有消散的時候,等一場火樹銀花的謝幕,世界好像也隨之就歸於一片寧靜之中。
宋巷生的腦袋輕輕的搭在了南風謹的肩上,眼睛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闔上,儼然是已經睡著了。
南先生坐在沙灘前的身形筆挺,眸光深邃幽沉的看著水麵,良久良久都沒有動彈。
等一陣涼風吹過,他肩上的女人有些發冷的哆嗦了一下,他這才緩過神來。
手臂撐著她的腦袋,傾過身,彎下腰,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準備把人抱起的時候,睡著的宋巷生自動的就想要靠近熱源,竟然朝著他的懷中鑽了過來。
他的肩膀寬闊,胸膛熾熱而溫暖,她細微的蹭了下腦袋,找到了一個相對舒服的位置,將自己整個人的窩進了他的懷抱。
男人身形頎長挺拔玉立,女人削瘦眉眼精致。潮聲陣陣,風聲輕輕,任誰看來這都是再美好不過的畫麵,隻可惜……
美好的東西總是容易消逝而短暫的。
南先生怕她著涼,將人攔腰抱起,宋巷生不知道,自己睡著的時候有多的乖順和依戀這個懷抱。
車距離兩人所在的位置並不遠,但南風謹卻走了很久很久。
他的腳步很慢,動作很輕,像是想要這條路永無止盡的走下去。
她睡著的時候柔順極了,抱著他的手掌,放在麵頰上的位置上,紅唇蠕動翕合,像是做了什麼美夢。
車上的南風謹就那麼眸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輕聲問她:"你的夢裏,會不會有我?"
但是這話剛問完,南先生自己嘲弄的笑了下,他想:大概是不會的,她帶著笑意的夢裏怎麼會出現他,他給她的記憶中隻有痛苦和折磨。
南先生靠在椅背上。宋巷生就那麼靜靜的在他的腿上躺著,彼時車內的溫度適宜,窗外的空氣清新,風輕輕的,四周一片寂靜。
宋巷生做了一場很久遠的夢。
夢裏,下了一場很大的雨,在雨水的衝刷中,她從水下救了一個少年。
少年的眼睛受了傷,流了血,白眼珠變成了紅色。紅色的眼白黑色的瞳,加上他過分蒼白的麵容,看上去有些不似人的駭然。
小巷生很有勇氣,膽子也很大,竟然沒有被嚇住。
"你還好嗎?……很疼是不是,你忍一下,很快就不疼了……"
她轉過身向人求救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少年血紅的眼珠轉動了一下,他什麼都看不見,耳邊也都是傾盆大雨灌溉的聲音,但他就是從這雜亂的雨聲中辨別出了她的腳步聲。
鞋子才在水坑中的聲音,"塔塔","塔塔"。
少年被送上了醫院的推車,卻始終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很快到了手術室的門口,她不能進入,可他卻像是攥住了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稻草,不肯放手。
醫生在一旁催促,說他的眼睛要馬上安排手術,要不然會有失明的危險。
小巷生一聽,要掰開他的手,可他卻握的很緊,蒼白的唇瓣緊緊的抿著,她能感覺到,他在害怕,但是卻執拗的沒有將這兩個字吐出於口。
"我在外麵等你,你別怕。"
她人雖然小,但是自幼聰明,安慰起人來也有模有樣。
"不要騙我。"
這是少年在被救上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說來,不過是沒有安全感,害怕被拋棄罷了。
小巷生一直都不被待見,跟他在這方麵有著天然的共鳴,"不騙你。"
等少年的手術結束,麻醉藥過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坐起身想要找她,但是眼前蒙著紗布,什麼都看不見,隻能無助的坐在病床上,攥緊了手中的被子,"騙子。"
明明說……不離開的。
趴在另一張空著病床上的小巷生聽到他的聲音,揉了揉眼睛,聲音有些奶,有些委屈:"我不是騙子。"
她應下的事情是一定會做到的。
少年怔了一下,"你……還在?"
坐在另一張病床上的小巷生,有些不高興的雙臂環在了胸前,氣鼓鼓的腮幫子,"我不在。"
少年似乎是聽到了她話語中的不高興,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麵紅,低聲給她道歉:"對不起。"
小巷生脾氣算好。從病床上跳下來,也沒有真的跟他生氣,走到他跟前,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疼不疼啊?"
少年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他像是很不喜歡說話,小巷生也不是什麼話嘮,兩個人就各做各的。
隻是每當病房內一片寂靜,小巷生那邊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時候,少年總是會將頭看過來,可他什麼都看不到,神情中就會出現些許的煩躁。
小巷生一開始沒有發現,但是時間久了,就看出來了,有次小孩子頑皮的性子上來,刻意不說話斂聲屏氣的悄悄的躲在他身旁的位置,看著他因為聽不到自己的動靜兒躁動不安,然後--
"啊"的一聲,在他的耳邊驀然響起來嚇唬他。
少年果真被嚇了一跳,小巷生發出"咯咯咯咯"的笑聲。
他似乎是有些生氣,板著臉不理她,小巷生小手指勾了勾他身上的病號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