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隻要自己踏出南城門一步,無論今後如何,也無論蘇牧是否會來解圍,他都已經輸給了蘇牧。
他寧願輸給金兵,卻絕不會輸給蘇牧!
皇帝陛下的決定,沒有誰能夠阻攔,聖駕又悄悄回到了宮中,就如同悄悄來到南城門一般。
按說殿前司五萬精銳集結於南城門,斷然做不到悄無聲息,皇帝出宮,也瞞不過百姓,但此時東京城的百姓幾乎全部彙聚到了北城門方圓,即便有貪生怕死之徒和老弱婦孺,也已經被殿前司的人馬隔離了起來。
趙劼回到了皇宮,第一時間便給梁師成下達了一道命令,讓梁師成親自到北城門,時刻關注戰局的走勢。
梁師成已經老了,他一直認為自己是趙家的仆人,更是趙家天下的守護者,他沒有宦官的自卑和自賤,他與其他英雄男兒不差分毫,除了襠下那三兩肉之外。
他跨上了趙劼禦賜的戰馬,在皇城司禁衛的保護下,便來到了北城門的城牆邊上。
從城牆到城內街道的十裏路上,站滿了東京城的百姓,他們手裏拿著菜刀等兵器,沒有發出太多的聲音。
當梁師成高舉皇家大旗前來,所有人都分開一條道來,任由他們登上城頭。
這也是金兵圍攻東京這麼久以來,百姓們第一次看到皇族的旗幟飄揚在城牆方圓五裏之內。
梁師成沒有停頓,他一直策馬來到了北城門,在禁衛們的幫助下,登上了城樓,放眼俯瞰,雙方的軍士正在浴血奮戰,那是他見過最殘忍又最壯烈的場景!
但他此次前來,並不是為了看這些東西,他的目光透過低低的烏雲,投往更加遙遠的北方地平線。
一刻鍾,兩刻鍾,以致於他自己都忘了這漫長又難熬的時光,任由時光每一分每一秒帶著無數生命,無情地消散。
張憲等人固然凶猛,但終究頂不住女真人的衝鋒,他們終於踏入了城牆的範圍,開始大肆屠殺起來!
“撐不住了,快回去稟告陛下!”梁師成見得如此場景,最終還是心如刀絞地給皇城司的親兵下達了命令。
然而那個親兵卻一動不動,他就像被抽空了靈魂一般,目光死死地停留在麵向北方的某個方向!
“隆隆隆...”
那是悶雷聲嗎?
許多人都這樣認為,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這悶雷聲實在太過綿長,而且大地已經開始顫抖!
於是他們終於知道,那不是天上的悶雷,而是地上的援軍,援軍終於到了!
城頭的大焱守軍就像被這悶響刺激到發了瘋,他們不斷湧上去,竟然將金兵再度擊退到了防線之外!
張憲渾身浴血,斬殺數名敵人之後,終於聽見了這隆隆的沉悶聲響,隻是他並沒有抬頭,他與所有守軍一樣,沒有再去看北方一眼,因為他們知道,援軍到了,也就意味著他們的勝利近了!
因為他們的援軍隻有一支,那是戰神一般的蘇牧率領著的鐵騎大軍!
是那個一次又一次將金兵擊敗的蘇牧,他要回來了!
消息如潮水一般傳播開來,比金兵的攻勢還要迅猛,城中之人紛紛落下了熱淚!
而城樓之上,梁師成仍舊在眺望著北方,他從懷中取出一隻蘇牧送給他的長筒望遠鏡,死死地盯著北方越發明顯的塵頭!
那滾滾的塵頭幾乎要與天上的烏雲連接在一處,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漸漸看到了塵頭之中若隱若現的旗幟之林。
他的雙眸收縮如針孔,死死盯著那些旗幟,過得片刻,他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就仿佛適才的眺望,將他的精氣神消耗得一幹二淨一般。
他跌坐下去,卻又很快爬起來,朝那皇城司的禁衛下令道:“取丙字旗和丁字旗,速速回報陛下知曉!”
那些個禁衛聞言,原本蒼白的臉上現出興奮的酡紅,慌忙從隨身帶過來的三五十個盒子裏頭,將丙字盒與丁字盒取了出來。
按照都指揮使大人原先的想法,這兩個盒子根本就沒必要帶上,但不知為何,梁師成卻堅持要帶著,然而讓人想象不到的是,最後用上的,果然還是這兩個旗盒!
親衛們將碩大的旗盒打開,取出了裏頭的方麵大旗,而後套上長槍當旗杆,下了城樓之後,開始舉著大旗,往皇宮方向馳騁!
所有人都知道蘇牧的大軍回來了,他們一直都在等著城頭方麵的確認消息,因為蘇牧在他們的心中,已然是戰神一般的存在!
他們終於等來了城頭方麵的消息,回來援救他們的確實是蘇牧的大軍,而戰神也回來了,隻不過回來的是另外兩名戰神!
十裏長街,百姓都在等死,皇城司的兩名禁衛策馬而過,大旗獵獵展開,一麵是“嶽”字旗,另一麵是“楊”字旗!
那是死守古北口的戰神嶽飛,和楊再興!
那兩個被金國人謠傳早已戰死的人,非但死而複生,還帶著蘇牧的大軍,回來援救他們了!